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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二郎、讓二郎進來。」裴潁說完這句話，劇烈喘氣，胸中發出痰聲，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生命。

    眾人退下，裴聲行緩緩走來，裴潁轉動眼珠，見這位郎君身形挺拔，面容在他渾濁的視線中變得不甚清晰。

    裴聲行穿著白衣，溫潤的氣質常年累月，一時難以改變，裴潁有一瞬認錯，但當裴聲行靠近，裴潁立馬懂得這位是誰了。

    這位公子終究是冷月般，他骨子裡透著薄情殘忍。

    「公子，老夫終究是沒有看好你。」裴潁眼中的光恢復，迴光返照，刻骨的執念讓他定定望著裴聲行。

    「接下來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你一直是有主見的人，老夫曾妄圖改變你的性子，事到如今，只得認命。你與先王不同，先王與老夫，都虧待了你，你不應該經歷這樣的命運，但你不得不肩負你的責任。」

    「你萬不可一人走下去，你的性子必須要人拘著，我知道，你不喜歡老夫，但你捫心自問，你適合治理天下麼？因為曾經的經歷，你的殘忍，你根本控制不了，但你的百姓不能畏懼害怕你，列國不能再有暴君了，否則，老夫將愧對天下。」

    話音落下，裴潁閉上眼，痛苦抽搐，口中下意識念叨，枯瘦的手開始亂抓，「二郎、二郎......」

    裴聲行臉龐露出動容，他握住裴潁的手，就像陪伴他尊敬的父親，「上大夫......」

    卻聽裴潁啼哭如孩童，「二郎，為父對不起你。」

    「為父不該殺了你啊。」

    裴潁在哭聲中死去。

    裴聲行如墜冰窟，他跪在裴潁榻旁，直至裴潁的屍體變得冰涼，才踉蹌起身，一步步離開。

    ***

    上大夫將在今日死去，夏麼麼隱約察覺。

    只見行蘭居的小廝少了很多，裴聲行也不見身影，她又遠遠望見齊王帶著醫官搖頭離開。

    夏麼麼坐在房內，開始收拾包袱。她在裴聲行的父親去世當天逃跑，這樣做定會惹裴聲行傷心。但夏麼麼覺得，這是最好的決定。

    今日戒備鬆散，人員混雜，是她逃跑的好時機，而且，裴聲行認為她冷血冷情，對她死心最好。

    她回到楚國後，有關齊國的一切都會被埋葬。

    夏麼麼收好包袱，在看到一塊玉佩時，神情微微猶豫。這玉佩成色優越，是尊貴之人所戴。夏麼麼握緊這塊用來證明裴聲行是她情郎的信物，慢吞吞收入袖中。

    這可是裴聲行的把柄，她應該留著。

    夏麼麼輕手輕腳，小心打開門扉，確定周圍沒人後，趕緊抓上包袱。

    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小廝阻攔，夏麼麼心尖升起難以言喻的情緒，即將邁出行蘭居時，卻一下子怔住。

    見裴府大公子裴青看向她，他坐在輪椅上，風吹動裴青的衣袖，顯然，他等了許久。

    「你以為裴聲行真的會蠢到讓小廝都離開？」裴青見到夏麼麼，說話就不客氣。

    「是你做了手腳？」夏麼麼睜大杏眸。

    裴青轉動輪椅，嗤笑：「我等你許久了，小騙子。」

    上次，夏麼麼離開裴府，裴青誤以為夏麼麼是齊國公主，現在裴青已經知道夏麼麼的麼妃身份。

    「禍國殃民的妖妃，那傢伙跟你廝混到一起，我倒是不意外。」裴青冷冷譏笑。

    夏麼麼感覺不適，反駁道：「裴聲行是你的弟弟，你為何總是這般侮辱他？」

    「弟弟？」裴青握緊輪椅的手攥緊，他額頭青筋，咬了咬牙，才說：「你一無所知，天真的可憐。」

    夏麼麼皺眉，「你又不告訴我，總是打啞謎，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在裴府長大。」

    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裴青，裴青怔了一下，他別開臉，「裴府不應如此烏煙瘴氣。」

    夏麼麼還抱著包袱，她心裡焦急，「你若是想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那我們之後有緣再談，我現在正要離開你那討厭的弟弟，你不要攔我。」

    裴青卻笑了一下，「現在知道逃了？我早就說過，他不是什麼好人。」

    夏麼麼就要從他身邊走過，裴青突然抓住夏麼麼的手腕，裴青冷冷說：「但我說過要放你走嗎？」

    上次裴青惡言惡語，讓夏麼麼離開裴聲行，現在又攔住她，不讓她離開，夏麼麼實在覺得裴青無理取鬧。

    「那你要作甚！」夏麼麼委屈巴巴。

    裴府的這對兄弟，真的讓她為難。

    「你還維護那傢伙，說明你對他的真面目還不夠了解。」裴青想到什麼，有些幸災樂禍，「我此行來，一是告訴你，你這樣根本逃不出裴府，那傢伙現在可是齊國尊貴的上卿大人，上卿大人要抓你一個笨蛋，難道還不容易麼？」

    「二是要帶你去見識那傢伙的真面目。」

    牆壁潮濕，暗道的盡頭像黝黑的洞窟，夏麼麼緊張不安，呼吸小心翼翼，耳朵聽著裴青輪椅轉動的聲音，她抖著嗓音問：「這是哪裡？」

    「你的好情郎不想讓你知道的地方。」裴青陰冷道。

    夏麼麼更是忐忑，她懷裡還抱著逃跑的包袱，她收緊包袱，心裡胡思亂想，莫非，裴青是要告訴她，如果她逃跑或是惹裴聲行生氣，她就要被關在這裡了？

    這實在可怕。夏麼麼打著哆嗦，臉頰發白。

    裴青把火把放上鐵架，暗室的模樣昏昏顯現，夏麼麼看到大牢鐵欄，諸多刑具，還有成年累月的森然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