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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5:21 作者: 歸緋
老夫人身子不好,幾乎有兩三年沒出過院子,現下卻是一夜也等不了,立刻要來瞧明月,房裡的人勸不住,只得扶了她,顫顫巍巍地便來了。
明月還不曉得,榻邊點了燈,帳本擱在榻邊的箱子裡,突然帳子叫人一挑開,老夫人佝僂的身影出現在榻前。
明月一驚,立刻坐起來了,「這,您怎麼來了呀……」
明月要起來下榻,叫老夫人揮揮手攔住了。
明月便支起身子,同李嬤嬤扶著老夫人,叫她慢慢艱難地坐在了榻上,明月連忙又給老夫人塞了個腰枕,老夫人這才好喘氣。
李嬤嬤鬆了口氣,輕聲道:「老夫人曉得您摔跤了,擔心的不得了,就要來瞧瞧您。」
老夫人坐都坐不直,不住地端詳著明月,半晌沒講話。
明月心裡發酸,又有些氣她這樣晚了還要出來,「真是,都這樣晚了,您太胡鬧了,眼睛又不好,您再磕著碰著,我可怎麼辦……本就是不想叫您擔心的……」
老夫人瘦的幾乎像個骨頭架子了,並不回話,她年紀大了,眼睛裡都蒙著一層灰色,看東西不太清白,此刻坐在榻邊,只摸索著握住明月的腳,顫聲道:「來,給外祖母瞧瞧,傷成什麼樣子了……都好好的,怎麼獨你傷了。」
明月把被子掀開了,翡翠就候在在一旁,把明月腳上虛穿著的襪子輕輕脫了。
腳背上纏著繃帶,裹得也很鬆,明月不叫老夫人解繃帶,故作輕鬆地笑道:「就是摔了一跤,山上下雨,路太滑了,我走得有些跳脫……叫門檻絆了一下,沒事的……」
老夫人摸了摸繃帶,又去捏她受傷的手腕,紅著眼睛道:「沒事?哪裡沒事?都纏成這樣了,你且解了叫我瞧瞧……」
明月哪裡敢給她看,故意笑道:「沒事,真的沒事,上了藥呢,哪裡好拆了看……這都多晚了,您說您出來作甚,我今個就是院裡沒收拾好,不然也得去瞧你的……過兩日就能走路了。」
老夫人噙著淚不講話,心疼得厲害,在燭光下細細的揉捏她的手腳,「真沒事?若是不嚴重,為何不敢給我瞧……」
明月笑道:「我去上香,那門檻濕滑,我就是沒注意……沒事的,養兩日也就好了。「
老夫人突然掉了眼淚,恨恨道:「你騙我作甚!脖頸上老長一條口子,你如今扯謊都不眨眼的!」
明月叫她嚷得一驚,又怕她氣喘不過來,連忙給她順氣,帶著哭腔道:「我,我這不是沒事嗎?我就是怕您替我操心的,您身子又不好,我年輕,養兩日也就罷了……」
老夫人不聽她勸,叫她把為甚受傷細細講來。
明月哪裡敢叫她曉得,真要是氣著了,明月真是後悔都沒位處哭去。
見明月左右攀扯,就是不講緣由,老夫人便又去逼問翡翠。
老夫人問話不留情面,翡翠的眼淚都流成河了,還是聽自家姑娘的半點口風都不漏。
翡翠早先還是老夫人院裡出來的,這下倒是成了明月的忠僕了,老夫人不由含淚道:「打量著我老了,都不把我當回事了……」
明月聽不得她講這樣的話,心酸道:「您,您何苦這樣講……」
老夫人抹了把眼淚,又道:「你不講,我自去問謝氏,她倒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啊,獨獨叫你傷著了……」
這樣逼問下來,扯這個講那個,明月哪裡受的住,到底還是講了。
老夫人聽得直掉眼淚,兩個手都攥成了拳頭,咬牙道:「你且把繃帶解了,我瞧瞧這傷口。」
明月方才瞧過大夫了,身上的繃帶都換了,脖子上的那條口子特別細,都結痂了,一般人都瞧不出來,老夫人本就眼睛不好,明月本以為她瞧不見的。
唯獨腳上的傷口,口子有些深,瞧著很可怖,萬幸未傷到骨頭經脈,日後卻極有可能要留疤的。
那刀口一露出來,老夫人的眼淚就止不住了,抬手顫巍巍地挨了一下,明月連忙講不痛,老夫人卻哭道:「這哪裡不痛,我,我看著我都要痛了……怎麼這樣深的口子,怎麼這麼深啊!這,這還長得好嗎……怎麼辦啊,這可怎麼辦啊,這……」
老夫人難受得半天講不出話來,恨不得劃在自個身上,明月沒忍住跟著掉眼淚,不住地道:「長得好的,長得好的,您放心……早就不疼了。」
老夫人穿了個深色的小襖,帶著防風的抹額,手腕細細的一把,瘦的像個影子,她年紀愈大,瞧著就越枯瘦,慢慢哭著不出聲音,明月頓時心驚膽戰,生怕她情緒上頭喘不過氣了。
明月很快止住自個的情緒,擦了擦眼淚,起身把老夫人抱住了,柔聲安慰道:「老夫人,我好著呢,我就是怕您這樣,傷心難過多傷身子,您若是為我傷了身子,我真是,我真受不了……待我好一些了,自要去看您的,您好好喘氣,不著急,我沒事的……」
李嬤嬤也連忙給老夫人拍背,揉她的手腳。
這樣老夫人也半天才喘過氣來,紅著眼睛咬牙道:「你舅母就這麼放過她了!」
老夫人方才那一陣,明月真是後怕得很,連忙叫李嬤嬤端杯熱茶來,輕聲道:「哪能啊……舅母倒是不曉得……我也找不出證據,只是覺著是她,加上那日謝表哥也講是她,謝表哥若是不肯定,怕是不會輕易講。」
老夫人擦了眼淚,並不喝茶,眼神顯出兩分狠意來,她叫來翡翠,語氣變得尖利,「姑娘的院裡,你就管成這樣?一點異樣都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