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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薛夫人瞪了她一眼,心想得了。這裡的人誰不清楚啊?還裝糊塗。咳了一聲道:「她這些日子不是沒過來給老祖宗和我請安嗎?我看著今晚上她的做派,倒像是想過來,不過沒敢罷了。」
寧纖碧笑道:「兒媳倒是不明白太太的意思,照這麼說,白姨娘這幾日是故意不來和太太老祖宗請安的?她知書達理,怎會連這點兒禮數都不懂?不是說病了嗎?所以才疏懶的,老祖宗和太太都是慈祥的人,難道她病了,還要逼她來立規矩?至於說她今晚想過來,那更不可能了,誰也沒攔著她,她要想過來,自己過來就是,怕的什麼?中午的時候我本來還要派人去請的,連輕憐都過來了,她沒頭沒尾的倒不敢來?哪有這樣莫名其妙的事?」
這一番話聽上去似是有些雜亂無章,然而在座的都是什麼人?哪有聽不出寧纖碧在說反話的道理?她就是要告訴大家:白采芝若是心裡沒鬼,想來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飯,直接過來就是,只要她能厚著臉皮說自己這幾日病得不輕,起不來,如今才好了些。那誰也拿她沒辦法。可她為什麼不肯直接過來,反而在薛夫人門邊請罪?便是說她心裡有鬼,她心裡有什麼鬼?是不是她自己也很清楚明白,這些日子的怠慢並非是因為什麼病,而是她就勢利眼了,看見親王府倒了,就不把這些長輩放在眼中。這樣的一個白眼狼,難道還值得大家去為她費心費神,真的這樣輕易就原諒她了?
薛夫人嘆了口氣,看著寧纖碧道:「罷了,你說的也沒錯,或許倒是我多心,她們站在廊下,是賞雪也說不定,難為今日天寒地凍的,她們還有這份心思。」
這話一出口,顯然是告訴寧纖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清楚她的真面目,你放心,我不會因為她這點惺惺作態就軟下心腸的。
「是啊,二嬸不知道,雖然天黑了,可是那雪花在燈籠周圍飛舞著,景致也很漂亮呢。」沈璧珍自然是要幫寧纖碧的,聽見薛夫人這麼說,連忙附和了一句,接著又聽寧纖碧笑吟吟沖外面道:「海棠,有沒有吩咐人去給白姨娘她們送餃子?和她們說一聲,數九寒天的,那雪景看看就得,別因為貪看風景再病了,爬不起來,初三回不成娘家可就糟糕了。」
海棠連忙進來,笑回道:「還用奶奶說?蘆花開席前就吩咐人把餃子送過去了,白姨娘說是要回去吃,只怕這會兒都吃飽了呢。」
「哦,這樣我就放心了。」
寧纖碧點點頭,轉回頭又陪大長公主說起了太子府送過來的煙花,只說等一下大家都去院子裡看,在漫天雪中炸開的煙花定然是更美麗非凡的。
一家人在炕上團團圍坐說笑,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忽然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叫聲:「姨娘……姨娘,您別嚇奴婢們啊,姨娘……」
這聲音隔著有些遠,聽得並不真切,然而除了大長公主這上了年歲的老人,其他人都聽到了,當下立刻有人出去查看,不一會兒山茶進來回道:「老太太,太太,奶奶,是白姨娘在廊下站到了這會兒,昏過去了,剛剛是香桐香藥兩個慌了神兒,所以哭叫起來。」
「大過年的這樣嚎,真是晦氣。」沈璧珍沒有半點同情之心,冷著臉咕噥了一句。這裡寧纖碧先是看了看薛夫人的面色,見她眉頭緊蹙,心裡不由得嘆一口氣,下了炕道:「這真是怎麼說的?罷了,我過去看看。」
薛夫人見寧纖碧出去了,張開口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後輕嘆一聲,默默看著寧纖碧出了屋子。她這些神情都落在不遠處炕沿邊上坐著的沈璧珍眼中,五姑娘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厭煩,暗道這白姨娘還真是厲害,把二嬸性格摸得一清二楚,果然,不過咬牙演了這一場戲,就讓二嬸心裡有些不自在了吧?
正想著,忽聽大長公主道:「把小牌拿出來,咱們玩幾把,大概就該放煙花了吧?」說完唐王妃和孫氏盧氏忙笑著稱是,須臾間拿了小牌過來,眾人陪著大長公主打牌做戲,獨有薛夫人和輕憐沈璧珍都有些心思不寧。
過了好一會兒,寧纖碧回來了,大長公主見她回來,就命她上前換下孫氏,竟是問也不問白采芝的情況。薛夫人在一旁,有心問問,可見婆婆的意思明擺著是連白采芝的名字都不想聽,她也不敢造次,更何況想一想那個女人的所作所為,確實可氣,因此也就忍了沒問。直到牌局散去,眾人都往外走要放煙花,這才來到兒媳身邊,假裝不在意似的問了一句道:「你妹妹如何了?好端端的怎麼會昏倒?」
寧纖碧微笑道:「妹妹身子沒有大礙,太太不用擔心。不過是在外面站得時間久了,所以有些著了風寒,已經吩咐丫頭們熬薑湯紅糖水給她服下了,還有一副藥,喝了後發一發汗,很快就可以康復的。」
「誰說我擔心了?搞來搞去時好時壞的,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薛夫人咕噥了一句,接著便緊走幾步上前,來到大長公主的後面。
「白姨娘真是凍昏了?」
婆子們燃起了鞭炮煙花,聲響不絕,接著瑰麗煙花在半空綻開,城中各處也都響起鞭炮煙花的聲音,就在這一幕幕的繁華下,沈璧珍趁著人不注意,悄悄挪到寧纖碧身邊問了一句。
「是啊,凍昏了。」寧纖碧冷冷一笑,看見沈璧珍驚得目瞪口呆的模樣,她便忍不住諷刺笑道:「如何?驚呆了吧?嚇壞了吧?沒看見對自己這麼狠的女人吧?」
「是……真夠狠的。」沈璧珍忍不住點點頭:「嫂子,你說她都沒確定咱們家一定能東山再起,不過就是知道了太子往這邊送東西而已,只為了那麼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她……她就這麼對自己?」
「是啊。」寧纖碧輕嘆了口氣,喃喃道:「聽上去多不可思議啊,就像你說的,這不過是個虛無縹緲的希望罷了。然而就為了這麼一絲可能出現的希望,她現在便能夠豁出去臉皮,忍著痛苦,定要重新融入咱們,由此可見,這份潑天富貴對於她來說,是多麼強大的誘惑。」
沈璧珍半晌無語,好一會兒才又喃喃道:「所以,若是將來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之後,恐怕會氣瘋了吧?」
「會吧。」寧纖碧冷笑一聲,輕聲道:「到那個時候,咱們可就得好好防著她了。」
第403章 除夕夜
「嗯?」沈璧珍不太明白,轉頭去看寧纖碧,卻聽對方淡然道:「很簡單啊,一個對自己都能這麼狠的女人,一旦她的希望落空,對咱們這些利用此機會把她踩在腳底下的人,她能放過嗎?就算咱們沒踩她,是她自己沒章法,她憤恨之下,也必定不肯講這個道理的。」
「啊,沒錯。」沈璧珍打了個顫抖:「到那時,只怕她要像瘋狗一樣了。」說到這裡,這女孩兒面上便添了凝重之色,搖頭道:「不行,我得趕緊去告訴二嬸,千萬別相信她。」
「你說不信就不信了?」寧纖碧笑著看向沈璧珍:「太太畢竟和她親近了三年多,若是心裡真信了她,你以為憑你我幾句推測就能讓她對白姨娘避而遠之?」
「那……那要怎麼辦?咱們明明知道白姨娘是惺惺作態,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二嬸被她蒙蔽?一旦她在二嬸面前伏低做小,將來希望落空之後,恐怕殺了二嬸的心思都會有吧?」沈璧珍擔心的看了前方正陪大長公主看煙花的薛夫人一眼,也真是奇怪,從前受母親影響,她看薛夫人並不順眼,甚至巴不得對方趕緊死了的好。然而如今一家人共度時艱,她的心理卻慢慢發生了變化,這些身邊的親人,她竟一個都不想失去,更不想讓她們受到任何傷害。
「她要殺人就能殺得成?你以為她是紅娘子啊?」卻聽寧纖碧嗤笑一聲,紅娘子是這個時代里幾百年前一個非常有名的女性。大致就類似於穆桂英梁紅玉之類的巾幗英雄。所以此時寧纖碧才會拿她出來比喻。
沈璧珍一愣,旋即便笑開來,搖頭道:「可不是?我也糊塗了,實在是剛剛聽你說的這女人可怕的緊,一時間竟將她當做了妖魔鬼怪也似,其實也不過是個人,可怕的是她的心機和勢利,真論起拳腳,別說這些家丁護院了。就是嫂子,一個小指頭也碾了她,好說你也是跟著哥哥去過邊關的人不是?練也練出來了。」
「你還別說,花拳繡腿這種東西,我還真是會一點兒。」寧纖碧也笑了,目光卻透過燃放鞭炮煙花而起的迷離煙霧向白采芝居住的屋子看去。好半晌才輕聲自語道:「演吧,看看你能演到什麼時候。」
除夕夜按規矩是要守歲的,只是大長公主和唐王妃等畢竟上了年紀,因此到後半夜,一個個支撐不住就先睡了,只余沈璧芳沈璧珍和寧纖碧輕憐等人說好了要守到天亮。原本孫氏盧氏只服侍著唐王妃。和大家也不怎麼親熱,這一夜唐王妃睡前卻吩咐她們和寧纖碧等一起守著。兩女畢竟也年輕,愛湊熱鬧,因囑咐了唐王妃的丫頭兩句,便往寧纖碧屋子裡來,只見堂屋正中放著一些果子果仁之類的吃食,不但寧纖碧等人正在一起說笑,旁邊丫頭們也都圍繞著幾人。一邊吃東西一邊閒聊。
見她們來了,眾人忙起身迎接。孫氏笑道:「你們倒是在這裡偷偷熱鬧。」一面說著,便入了座,沈璧珍笑道:「原本就我們四個人,說不如打打牌,偏偏你們又過來了,這可打不成了。」
盧氏孫氏都笑道:「我們不過是來湊個熱鬧,且不用管我們,你們自在去,我們兩個吃些東西就完了。」
話音剛落,忽聽寧纖碧笑道:「不必,我忽然想起有一種法子,和你們打牌相似,卻又不是你們玩的這種小牌。這還是當日小時候在一本雜書里看到過,那會兒我教著海棠山茶和蘆花玉兒也玩過幾回,終究事情忙,統共也沒玩多少次,她們倒是喜歡的緊,這幾年卻是沒再拾起了,待我好好兒想一想,只怕還記得玩法,到時咱們六個人玩兒正好。」
「咦?還有這樣的玩法?有趣兒嗎?」沈璧芳也好奇了,寧纖碧說的這種玩法自然就是現代的撲克牌,玩的就是鬥地主,不過稍微改了下,可以讓六個人甚至八個人一起玩,北方又叫打滾子。原本寧纖碧於這些方面也不甚上心,只是今日看著白采芝自己找罪受,心裡實在高興,又趕上這樣熱烈的氣氛,所以忍不住就將這玩法給說出來了。
撲克自然是沒有的,好在不過是打發半夜時光,也用不著什麼好的,當下找了幾張硬紙,裁成五十六張牌,分別做好了標記,又說了玩法,只把孫氏盧氏和沈家姐妹以及輕憐聽得目瞪口呆,沈璧珍便笑道:「好複雜的法子,不過聽上去倒十分有趣兒,我只怕我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