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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哦!」
兩個兵丁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兵丁甲乾笑一聲道:「都……都是這麼豐盛的,兩位沈老爺那裡也是這樣的菜。」他本想打個花腔,卻不料沈千山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挑眉道:「大伯父和爹爹那裡也是這樣的菜,這麼說,其他人便沒有這樣的菜餚了是不是?」
「啊,這個……」兵丁甲一下子被問住,忽聽兵丁乙笑道:「爺,給您吃您就吃得了,別管那麼多,古詩說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啊,就這三十年的竹葉青,尋常富貴人家也喝不到呢。」
「是誰送過來的?」
沈千山卻是眼皮子都不抬,壓根兒不理兵丁乙的話,慢悠悠問了一句。
「哦,沒有誰,都是……就是這個例。」兵丁甲乙異口同聲的道,話音未落,便覺身周似是陡然添了千斤的壓力,一抬頭,就見沈千山目光銳利的盯著他們,疆場百戰里練出來的氣勢全開,登時就讓可憐的哥倆成了被蛇盯住的青蛙,動都動不了了。
「哦,將軍您慢用,我們倆……我們倆還有事兒。」蚊子哼哼一般說出這麼句話,兵丁甲乙轉身就要奪路而逃:媽的太嚇人了,原來這些日子裡的蔫頭耷腦都是裝出來的,真正的沈將軍只要一瞪眼,就能嚇死人啊,嗚嗚嗚……早知如此,剛剛就不該貪圖那五兩銀子,擠破頭似的攬了這個差事上身啊。
哥倆正在心裡嚎叫著,忽然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嘆息,接著沈千山淡淡的聲音響起道:「是四皇子吧?他派人送過來的東西對不對?」
「不……不是。」哥倆好像打了雞血似的,不約而同轉身大叫。
如此一來,卻讓沈千山更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冷哼一聲道:「不說別的,只說這三十年的竹葉青,只怕宮裡還沒有幾罈子呢。除了掌管內務府,能在天下各地搜羅珍稀東西的四皇兄,又有誰能弄來?」
「那個……不是……說不是就不是。」五兩銀子不是白拿的,被勒令過一定要保守住秘密啊,因此兵丁甲乙硬著頭皮異口同聲的否認,反正勉強說不是四皇子,還是可以說得通的,所以兩人理直氣壯的很。
「不可能。」沈千山斷然道,不過目光卻是有些疑惑地在兩人身上掃了幾眼:「唔,你們倒是沒半點兒心虛,很強大嘛,爺莫非竟是看走眼了你們?」
「爺,不是走眼,奴才沒進來之前,在宮外聽人說四皇子已經封了郡王,如今該是齊王爺了。」卻見長福湊上前小聲笑著說了一句,接著兵丁甲乙的面色立刻變了,丟下一句「說不是就不是」之後,便狼狽而逃。
「四皇兄……」
不用再試探了,兩個逃的影子都不見的小兵已經充分證實了沈千山的猜測。他怔怔看著面前這桌豐盛的菜餚,還有那一壇香氣四溢的陳年竹葉青,好半晌,方長長嘆了一口氣。
第399章 宮中百態
四皇兄到底是性情中人,自己若仍是風光無限,只怕這一輩子也別想和他說上一句話了。但如今不同,親王府倒,自己成了階下囚,於是這哥哥不管從前是怎麼恨自己,看他到了這個地步,也終究不忍心,平常就算了,這大過年的,他卻受不了自己和父親大伯父在這宗人府中冷清受苦,到底還是派人送了這些珍饈美味,只是,如此境地,縱然有龍肝鳳髓,又有誰能咽得下去?
「爺,這菜還是熱乎的,趕緊著吃點兒吧。」長琴長福把酒拿上來,一面給沈千山遞筷子一面勸著。
「祖母和母親還有阿碧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們這會兒可是吃上團圓飯了嗎?桌上能有什麼?有魚嗎?阿碧不喜歡吃肉,喜歡吃綠葉蔬菜,只是這會兒天寒地凍,哪有綠葉蔬菜?往年在王府,還有暖棚里的菜可吃,現在怕也是沒有了吧?兩個哥哥是無肉不歡的,最愛糖醋排骨,往年的團圓飯,必然有這一道菜,今年也不知他們能不能吃得上……」
面前全是不多見的山珍海味,沈千山心裡卻全都是家人,飯菜香氣也變成了苦澀,縈繞在鼻尖心頭,當真是五味俱全。
「爺,您別替大長公主和太太奶奶擔心了,之前奶奶過來時候不是說了嗎?人家過得好好兒的,照樣殺豬過年,怎麼會沒有肉?對了,過年的新衣服都做了,爺想一想,若是過得不好,奶奶怎麼說的頭頭是道?」
沈千山的神情放鬆了些。想起上午寧纖碧隔著高牆對自己喊得話,一片冰涼的心裡逐漸熱乎了些,只是他還有些擔心,看向長琴長福:「你們說。你們奶奶不會是騙我的吧?這事兒她能做得出來。」
「嗯,奶奶是能做出來這事兒不假,不過奴才想,編的瞎話和真正的事兒總是有些差距的。爺您也算是身經百戰了,從小兒生在富貴門中,什麼樣的瞎話沒聽過?您覺著奶奶可像是編瞎話的樣子?」
「也是。」沈千山點點頭,想到寧府的老太君是最重情義的,還有寧纖碧的親母也定然不會坐視女兒受苦;想到妻子說寧徹宣和沈家哥倆如今替他守著那一大家子人;想著她說輕憐被擄走但是被鄭黎救了回來;鄭黎受了傷但不致命等等這些事情,越發覺得不像是編的瞎話,因此總算能稍稍放開心懷,眼看著長琴長福眼珠子都快掉進菜裡面去了,他不由得苦笑一聲。沒好氣道:「好了。吃吧。如今就咱們幾個團圓著,也不用講什麼規矩了,一起吃還熱鬧些。」
「是。奴才遵爺的命。」長琴長福歡快答應一聲,立刻圍坐在桌邊大吃起來:媽的。進來了這麼些天,可總算是看見肉了。
與此同時,皇宮內的團圓飯卻已經結束了。皇帝陪著太后說了一會兒話,便回了養心殿,這裡太后就和各宮嬪妃去了慈寧宮,大家一起說笑著,正是和樂融融之際,忽然就見太后的面色黯然下來,看著一個位置,好半晌方神情恍惚的道:「怎麼淑寧沒過來?可是病了嗎?」
嬪妃們面色陡然一變,面面相覷著誰也不開口。蘭妃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面上卻是笑顏如花,踏前一步道:「太后娘娘忘了?睿親王府前些日子被抄了家,所以今年大長公主沒有過來。」
「抄家我知道。」太后的神色恢復清明,淡淡道:「只是哀家並沒有聽說皇上把大長公主的的封號給擼去吧?呵呵,那是他姑姑,他就是想擼了長公主的封號,也擼不去淑寧和皇家的血脈相連,既是有封號在身,怎麼沒請來?今年是誰主的事?真真是糊塗到了家。」
蘭妃心中一凜,看向站在周鑫身邊,面色蒼白的容妃,忙又笑道:「太后娘娘別惱,您也替大長公主想一想,她家遭了這樣的事兒,對皇上和太后能沒有怨氣嗎?這會兒讓她過來拜見,只怕長公主不說是娘娘的好意,反而還會有什麼不辨是非的想法呢。更何況,長公主心裡難受,進宮後看著咱們和樂融融,想到被圈禁了的兒子,她心裡能是什麼滋味?更別提天寒地凍的,如今她們的住處也不能和親王府相比,又隔得遠,太后娘娘也該體諒一二啊。」
容妃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連忙出眾行禮道:「回太后,臣妾心裡也是這麼想著的,所以就沒去打擾大長公主。」
太后冷冷哼了一聲,面上不悅之色稍稍去了一些,忽見周鑫大步上前,來到她身邊坐下笑道:「太后娘娘也別替姑奶奶擔憂,您忘了她可是有個能幹的孫媳婦呢?孫兒看著她們家雖然被抄了,但過得還好。前些日子孫兒還偶然聽兩個小太監說,千山媳婦要進宮為太后獻藥,許是因為這會兒關係有些尷尬,所以也沒進來。」
話音未落,蘭妃臉上已是變色,連忙上前跪下道:「回太后娘娘,當日沈夫人要進宮,是臣妾沒允准,實在是她們家那個境地,臣妾不敢讓她進宮,臣妾也知道這有些小人之心,可寧願讓人人都說臣妾不對,也不敢冒一丁點兒險,給太后娘娘吃沈夫人的藥。」
「罷了,你起來吧,哀家知道怪不得你。」卻聽太后淡淡說了一句,然後她嘆了口氣,喃喃道:「不過有一句話你說的不錯,無論如何,這件事你確實是小人之心了,要知道當年沒有她的藥,哀家早已經死了幾回,哪裡還能坐在這裡,聽你們嘰嘰喳喳的表忠心。」
太后說完,嬪妃們面上一起變色,接著還不等說話,就見太后站起身道:「罷了,哀家累了,讓鑫兒留在此處陪我說幾句話,你們都散了吧。唉!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麼,皇后不讓哀家見,連太子也被禁足,哀家想見自己的孫兒都見不了,這叫什麼混帳事情?」
一面說著,便在宮女們的簇擁下回到了後堂。這裡蘭妃神色複雜的看了容妃一眼,卻見她面上滿是喜色,正偷偷看過來,於是蘭妃立刻換上一臉春風笑容,向她輕輕點點頭,容妃會意,便上前對周鑫道:「鑫兒,太后娘娘心情不好,你多說幾句好話,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雖然太子不在,但其他皇子不都是在這裡?這也是兒孫滿堂的福氣啊。」
「知道了母親。」周鑫心中嘆了口氣,他的母親什麼時候起竟變得這樣愚蠢?能從宮斗中一步步走到今天,也該是個玲瓏心肝啊,怎麼會被蘭妃幾句好話,一點東西籠絡著,便到了這麼個地步呢?甘心為人家做槍,替她說兩句不痛不癢的好話,便感激的肝腦塗地,甚至言聽計從,讓他這個兒子心裡酸澀不堪。不然剛剛他也不會特意提寧纖碧的事情,便是看不得蘭妃那假惺惺做好人的模樣。
母親向來討厭皇后,只因為皇后是冷淡疏離的人,從不肯和她們多親近。她卻忘了,在這後宮中,哪有什麼真心實意的好姐妹?越是表面上對你好的,越是口蜜腹劍;似那冷冷淡淡的,才真正是胸懷坦蕩,光明磊落的可交之人啊。
周鑫嘆息著跟在宮娥們的後面進了後堂,這裡蘭妃和容妃親熱說著話出去了,周謹落在後面,和幾個兄弟說了幾句閒話,方慢慢踱到母親身後,待聽到容妃說看見李貴人屋裡擺的那株紅珊瑚漂亮,他便插口笑道:「那算什麼?一個貴人屋裡的東西,再好又能到哪裡去?容母妃也太抬舉她了。這說實在的,四皇兄從來都是公正嚴格,不然的話,以他在內務府的權勢,容母妃想要什麼弄不到?只是四皇兄這差事終究要避嫌,正好兒我那裡倒是有一株三尺高的紅珊瑚,比不上內務府的珍品,也算是不錯了,乃是去年我過生日時舅舅給的,我嫌它太華麗,也不擺,只留在庫里落灰,既是容母妃喜歡,回頭我讓人找出來,給您送過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