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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看見她來了,薛夫人方打起精神,問了幾句昨夜的情況,聽完後不由得長嘆一聲道:「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如今我們敗了,竟是連這樣兩個毛賊也敢欺負,竟跑上門來擄人。」

    寧纖碧道:「都是些不開眼的,若不是有這份貪心,也不至於喪了命。鄭黎做的不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把這兩人殺了,倒可以震懾一下那些宵小之輩,聽說宣哥兒已經去處理這件事了,太太不用擔心。」

    薛夫人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方道:「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都隨你處置。只是有一句話我要告訴你,輕憐,我們是留不得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去處,能打發了她?」

    寧纖碧一愣,卻見薛夫人苦笑道:「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只是心裡一直存著些不忍,方拖到現在。」她說到這裡,又抬頭看了寧纖碧一眼,見對方似是有些明白了,才點頭道:「我知道你和輕憐交好,只是這事兒委實沒辦法再忍受下去了,雖說咱們家已經敗落下去,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守著。之前她和鄭黎在一張床上讓人看見了,雖是被陷害的,但到底也是有了這麼件事,論理,那時千山就不該留著她了。結果我和千山說了之後,他說輕憐還是處子之身,不過是他名義上的女人,那事情知道的人也不算很多,倒是留著她給你幫手好。我想想也有道理,便睜隻眼閉隻眼了。只是如今又不同,我聽人說,她是那個鄭黎背回來的,雖然說天剛亮,未必會有多少人碰見,但總歸是有人知道的吧?如此一來,我們家不能再留她了。」

    寧纖碧這才明白過來,心中越發痛恨封建社會對女人的迫害。只是她也知道以薛夫人這古代婦女的想法,會有這種決定也不稀奇,甚至這幸虧是破落了,若是從前在親王府那會兒,只怕都不和她商量,直接就把輕憐趕出去也是可能的。如今因為全家都是自己支撐著的,又知道輕憐和自己交好,所以薛夫人的態度還柔和了不少,甚至和她商量著來。

    沉吟了半晌,寧纖碧便開口道:「太太,當日爺也和我說過,只說他這輩子也不想再近別的女人的身。我和他說,這對如意輕憐還有白姨娘並不公平,只是爺的性子上來,也不肯管這些,最後和我說,若覺得她們可憐,便都打發了出去,讓她們自己尋覓如意姻緣,我們出些嫁妝銀子就完了。」

    這事兒薛夫人也是知道的,因默默點頭,又聽寧纖碧道:「那時候我也問過輕憐,她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只說自己既是爺名義上的女人,那便定要從一而終,寧可一輩子守身如玉,也絕不出去的。如意和白姨娘也是這麼說,妾身沒辦法,只好隨她們去了。卻不料如意之後便出了這樣事,被攆了出去。剩下輕憐實在可憐,我素日裡也憐惜她多一些。只是剛剛太太說的也有道理,但若說就把她趕出去,這事兒兒媳也實在是做不到。倒不如這樣,這陣子讓輕憐養養病,等她病好了,就在我身邊服侍,看看她喜歡了誰,然後配出去就是,只說我容不下她了,這也使得。」

    薛夫人皺眉道:「輕憐原本就是個妾,你這當家主母要發賣配人都使得,何苦又往身上扣屎盆子?說什麼容不下她的話?她既出了這樣的事,咱們這麼處置,人人也都可以理解的。我只是怕你心裡不痛快,所以叫你過來和你掰扯掰扯,既然你都明白的很,這事兒便由你處置吧。」

    寧纖碧答應了,婆媳兩個又閒話幾句,她便告辭出門。

    沿著迴廊到了自己屋裡,蘆花和海棠山茶玉兒等把這件事情一說,大家都憂心忡忡起來,山茶麵上不忿,低聲道:「這也太無情了些,輕憐姑娘難道想這樣?還這般狠心,要把人攆出去,叫她怎麼活?」

    海棠碰了她一下,又探頭看了看裡屋,見寧纖碧也只是坐著出神,並沒有看向這邊,她這才回過頭小聲道:「你就消停些吧,難道你以為奶奶這會兒心裡好受?憑心說,輕憐姑娘雖是有苦衷,但若是在別的府里,萬萬容不下的。之前是因為爺替她據理力爭,知道的人也的確不多,方留了下來。這一次人人都知道她是被鄭黎背回來的,還怎麼留?就是尋常百姓人家,也不能忍下這種事啊,更不用說咱們雖然破敗了,但大長公主和爺的身份還是皇親國戚,哪裡能忍這種事?」

    第382章 原形畢露

    山茶也沒了言語,只是心中猶自為輕憐打抱不平,這裡海棠又輕聲道:「你也不用替輕憐姑娘著急,奶奶是個什麼性子你不知道?若是這事兒真的不合理,她定會據理力爭的,偏偏是因為太太說的在理,所以奶奶才沒有話說。」

    話音未落,忽聽身旁蘆花道:「不會的,俗語說的好,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是覺得,咱們奶奶心裡必定有了打算安排,且必定是為輕憐姑娘好的,不然就是太太說的再怎麼在理,她也絕不肯答應。」

    寧纖碧在屋裡雖然出神,然而外屋丫頭們的議論卻全被她聽著呢,此時聽到了玉兒的話,她不僅微微一笑,暗道沒想到這丫頭倒是了解自己,沒錯,若不是覺著這個結果對輕憐來說未必是壞事兒,她又怎會一言不發便聽從了薛夫人的安排。

    雖然輕憐之前在她面前表過態,立志守身如玉,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魂。但以寧纖碧心裡的想法, 並不贊同她就這樣把青春和生命虛耗了。三從四德那是什麼?是毒藥啊。如果有可能,她還是希望輕憐能夠擺脫這毒藥的束縛,去追求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但偏偏輕憐那麼表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現在卻不同,薛夫人已經明白表示她不可能再做沈千山的女人,而輕憐心裡大概也很清楚這一點。被迫不能從一而終在當下或許會有一段短時間的痛苦和失落。然而從長久來說,對輕憐是有好處的,她可以去找一個愛她疼她的男人,過自己的日子,或許不能錦衣玉食,但輕憐並非貪圖富貴的人,這樣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完整無憾的一生。才是真正能夠給她幸福的。

    到底是先把這個決定瞞著輕憐呢?還是告訴她好呢?寧纖碧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在心裡思量著。

    「奶奶,輕憐姑娘發燒了,您看安排點什麼藥給她吃的好?」忽聽一個媳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打斷了寧纖碧的沉思,她站起身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出了門,和那媳婦一起往輕憐的屋裡走去。只聽她喋喋不休道:「唉,輕憐姑娘這命也真是夠艱難的,好在她有鄭黎這麼個命中貴人。不然就憑她這模樣,被擄走了那哪還落得了好兒啊?說起來,好像聽說她們原本就是認識的,從前鄭黎就救過她的性命呢。」這媳婦是薛夫人身邊的心腹,所以對於輕憐當日訴說的和鄭黎的往事。她也是知道的。

    「嗯,誰說不是呢。」寧纖碧點點頭,忽然問道:「是了,鄭黎的傷如何了?我這一直沒去前院,不知道這會兒他怎麼樣了。」

    那媳婦笑道:「剛剛輕憐姑娘也問呢,奴婢就打發人去前院看了。回來說鄭黎還好,只是現在也昏睡著,他把衣服都給了輕憐姑娘穿。連姑娘都凍成這樣兒,何況是他?只怕一場大病也是難免的,好在身邊有人照顧,又有三老太爺親自給他醫病,定然無礙的。是了。鄭黎昏睡前,聽說也是念著輕憐姑娘的情況呢。」

    寧纖碧看了這媳婦一眼。見她雖然掩藏的好,那眼中一絲好奇還是現出來。她心中不由得一動,暗道輕憐和鄭黎彼此都牽掛著對方,更何況這是鄭黎第二次英雄救美了,雖說第一次並沒有產生什麼效果,但俗語說的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如今輕憐是這麼個處境,再次得到鄭黎的捨命相救,她還能像從前那樣保持心如止水嗎?

    心裡一面想著,便覺振奮了不少。然而想到鄭黎的年紀比輕憐大好幾歲,模樣也實在是稱不上出色,那道刀疤更是猙獰嚇人,全沒有小說中的狂霸酷拽,一時間,她心裡又不踏實了,暗道這男女情愛可不能亂點鴛鴦譜啊,不是我說誰該和誰在一起,當事人便會心甘情願愛上對方,一旦輕憐對鄭黎就是沒有男女之情,那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啊,算了算了,寧纖碧啊寧纖碧,這種時候,內憂外患的,你就先收拾起你那顆要做月老的心,都等日後再說吧。

    正想著,忽聽身旁媳婦詫異叫了一聲:「白姨娘?」接著輕輕施了禮,她這才回過神來,看見白采芝,面上也微微有了驚訝之色,淡淡道:「妹妹身子不好,怎麼不在屋裡歇著?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白采芝微笑道:「聽說輕憐昨兒晚上讓人擄走了,今天雖然救回來,但是卻受了凍,我唯恐她添病,所以過來看看。姐姐向來和輕憐交好,這會兒怎不在這裡守著?若是騰不出手來,妹妹或可代勞一二,就是怕姐姐嫌棄妹妹粗笨,做不好。」

    寧纖碧似笑非笑看著她,點頭道:「妹妹別說,還真是怕你做不好。這會兒不是在王府的時候了,事情又多又雜,都是妹妹沒經歷過的普通百姓日子裡的雞毛蒜皮事情,你在府中當家掌權慣了,哪裡耐煩弄這些?還是好好回去躺著吧。」

    白采芝習慣於從說話中透露出自己的謙虛守禮,偏偏就總是在這方面被寧纖碧羞辱。你說你怕我嫌棄你粗笨,好啊,我就直接告訴你,就是嫌你粗笨,干不好,所以不用你,你能怎麼著?」

    因看著寧纖碧消失在輕憐屋中的身影,白采芝只氣得渾身哆嗦,咬牙喃喃道:「還是這麼狂還是這麼狂,狂什麼?你以為你還是世子夫人?還想著像從前一樣?可恨……當真可恨……」

    正在心裡狂罵,忽聽背後傳來一個遲疑的聲音道:「姨娘?」她轉回身一看,就見薛夫人身旁的丫頭碧紅站在幾步遠外,正驚訝看著她,眼中是驚疑不定的神色,吶吶道:「聽說姨娘病了,怎麼這會兒卻出來?萬一吹了風……」

    碧紅不等說完,便見白采芝冷冷道:「怎麼?我什麼時候出來你也要管一管?吹了風又如何?吹了風……」說到這裡,才發覺對方該是一片好意,只是她心中太過憤慨,一時間竟會錯了意思,因一下子愣在那裡,竟是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錯怪了碧紅,但在白采芝心中,自己也沒必要因為這件事而向一個丫頭解釋,因只是重重冷哼了一聲,便從碧紅身邊走過。

    卻不料碧紅是個直性子,眼見她這番做派,再想想昨天太太和碧青說的話,心裡哪還不明白?不由得又是憤恨氣惱又是傷心難過,只覺得自己為這女人操的心全是白瞎,自己的眼睛也瞎了,過去竟幫著她在太太面前說了那麼多好話。越想越是氣不過,索性便高聲道:「果然姨娘如今是不把我們瞧在眼裡了,只恨我還疑心是太太和碧青冤枉了你,呸!我這雙眼睛真該挖了餵狗。」說完,便賭氣回身就走,逕自向輕憐的屋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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