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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四更之後,不到五更,尋常人都正在最香甜的美夢中。睿親王府的後門卻是悄悄走出了兩條人影。
「到底是什麼事?你到現在還不肯和我說嗎?」
輕憐看著身前的如意,在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如意如同一隻喪家之犬般灰溜溜從王府後門走了出來,身後只有輕憐一個人相送,就別提有多悽慘冷清了。
聽見輕憐的話,如意卻只是輕輕地搖搖頭,喃喃道:「這一次是我對不住你,只是實情我沒辦法告訴你,不然……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輕憐,好妹妹,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再這麼叫你,如今我是知道錯了,卻已經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多謝你還來送我一程,從此後,只怕再見無期,我也唯有盼著你能在這王府里順風順水,衣食無憂的終老。千萬莫要學我這般,起那糊塗歹毒的心思,奶奶和白姨娘都不是易與的人,我的下場便是你前車之鑑……」說到這裡,卻是苦笑了一下,搖頭道:「是了,你不似我,貪圖安逸,又要強拔尖兒,還禁不住誘惑,你這樣的性子,只要跟著奶奶,即便這輩子不能得爺青眼,也必然是一帆風順的。好了,別送了,我走了。」
如意說完,轉身便走,這一走就沒有再回頭。
輕憐站在門口,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若說她對如意一點恨意都沒有,那絕不可能,被心目中最親近的人往死里陷害,就算是有救命之恩,這份憤怒傷心都是不可能被消除的。
然而到底還是十幾年的姐妹,此時看著那蕭瑟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想到對方那一片黯淡的未來,輕憐還是忍不住的有些心酸。所謂的快意恩仇,有德報德有怨抱怨,哪有那麼容易?
心中感嘆良久,正要轉身回府,忽見一輛馬車到了近前,馬車上的人她也無比熟悉:鄭黎,之前險些被她拖累了性命的無辜男人,也是她的另一個救命恩人。
輕憐下意識的就向後退了幾步,目光複雜的看著鄭黎。
馬車慢下來,鄭黎也看著她,目光里有擔憂和關切,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況此刻距離他們倆被陷害還沒到十天,輕憐即便滿心愧疚,也不敢和鄭黎當面說話,唯恐這一幕落進有心人眼中,又連累了他。鄭黎又何嘗不是如此想?到最後,兩人也只能目光彼此相對了那麼剎那間,然後便錯身而過。
王府這一場風波總算是悄悄過去了,日子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時光如水,轉眼就是新年將至。
這一日從早上便是艷陽高照,這在冬日裡可是十分難得的。寧纖碧也就趁這個機會,往大長公主房中去說了半日的話,還陪老人家打了兩把小牌,也算是偷了浮生半日閒。
正熱鬧的時候,就見蘆花走進來,貼在寧纖碧耳邊小聲道:「爺回來了,讓奴婢來找奶奶回去,說是別讓老祖宗太太知道。」
寧纖碧微微點頭,從手裡打了一張牌出去,便聽旁邊王妃笑道:「這牌倒是及時,胡了。」於是她連忙藉機站起身告辭,大長公主和王妃等都知道她忙碌,剛剛丫頭又來說話,想是房裡有什麼事兒,因此也不挽留,隨便找了旁邊看熱鬧的一個女孩兒上去坐著,便繼續玩起來了。
這裡寧纖碧回到凝碧院,只見沈千山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由得心裡「咯噔」一聲,忙上前問道:「怎麼了這是?」
沈千山揮揮手,屋裡幾個丫頭退出去,他方沉聲對寧纖碧道:「如意死了。」
「啊?什麼?」
寧纖碧吃了一大驚,不敢置信的問道:「是怎麼死的?爺怎麼知道了?」
「在臨江府遇了山賊,被亂刃分屍了。」沈千山沉聲說完,鎮定如水的目光中終於流露出幾許憤怒。
「亂刃分屍?」
寧纖碧跌坐在椅子中,這個結局委實是太出乎意料,讓她一時間都以為自己是不是再做夢。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立刻便鎮定了情緒,對沈千山道:「爺,這消息不能讓輕憐知道,不然她終歸是會傷心的。」
第355章 預感
沈千山淡然道:「我去和她說什麼?她傷不傷心也和我無關。只是阿碧,這件事情不尋常,如意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山賊看見了,哪裡捨得要她的性命?更何況還是亂刃分屍,山賊們就算是橫行無忌,也不至於在一個無冤無仇的妙齡女子身上下這樣狠手浪費時間。」
寧纖碧心裡一跳,看向沈千山,喃喃道:「莫非……莫非你懷疑如意的死不是這麼簡單?」
沈千山點點頭,咬牙道:「這也是因緣巧合,臨江府出了命案,略作偵查後就上報刑部,我恰巧是去刑部辦事,看見人人都在談論那女屍的畫像美麗,湊上前一看這才得知,不然的話,只怕咱們府里的人永遠也不知道,這被趕出去的女人已經被滅口了。」
「滅口?」
寧纖碧終於明白沈千山的神色為什麼這樣難看了。她原本也就有些疑惑,丈夫並不是會為輕憐和如意花心思的。如今她才知道沈千山的憤怒從哪裡來:「你是懷疑,如意是被上一次陷害輕憐的幕後主使給滅口的?」
「要不然呢?」沈千山反問:「如意一個孤零零的弱女子,除了這個幕後主使之外,她還和什麼人有恩怨?至於山賊殺人什麼的,我是半點兒都不會信的。」
寧纖碧怔怔看著他,就見沈千山眉頭一挑,冷冷道:「這事兒八成是你那表妹做下的,我不能留她了,不然的話。她今日竟然可以在外面買兇殺如意,或許明天就敢用手段害你,你當我不知道她表面上恭順,心裡有多嫉恨你麼?」
「嫉恨我。害我麼?」寧纖碧微微苦笑,心想是啊,我也知道啊,又不是沒被她害過。
平心而論。她如今也很想將白采芝掃地出門,但是要怎麼才能做到呢?薛夫人畢竟是婆婆,這是一座繞不過去的高山啊。
嘆了口氣,寧纖碧抱了抱沈千山,安撫一下他的情緒,才又輕聲道:「千山,這事兒要從長計議,你現在忽然就要攆她出去,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可太太知道嗎?無憑無據的。你貿然行事。只會讓太太心中越發對我不滿,原本這好不容易,因為上次的事情。太太還和我說兩句話呢,結果忽然間又整這麼一出。豈不讓太太認定了我是兩面三刀?還是再等等。」
「等,還要等,萬一她沖你下手呢?」沈千山原本並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可是如意的死確實嚇到他了,事關寧纖碧的安危,他這會兒的心思可不就是亂了套呢?
「你以為她是誰?」寧纖碧也知道丈夫是在為自己擔心,心裡感動,因握住他的手笑道:「這裡好賴還是親王府,她足不出戶的,找個親信在外面買兇殺人也就罷了,難道還敢沖王府伸爪子?若說暗中使手段圖謀,也總要慢慢操作吧?哪裡就用急成這樣?白妹妹是聰明人,不然也不至於到現在都讓咱們抓不住痛腳,她要是真存了不良心思,還是要慢慢來的,你放心,我防備著呢,萬萬不會讓她給賺了性命去。」
沈千山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寧纖碧如此委曲求全,便是不想讓自己在愛人和母親之間左右為難,只是他真的很擔心啊,攀著寧纖碧的肩膀,心底里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真是沒辦法,即便他在戰場上是一往無前的大將軍,但在母親面前,也只能這樣窩窩囊囊的,這種感覺實在太憋屈了。
寧纖碧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心裡是明白了,正要再安慰幾句,就見蘆花走進來道:「爺,奶奶,表少爺過來了。」
「表哥?」
寧纖碧和沈千山彼此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奇怪,這蔣經成婚後,就領著齊芷蘭回江南祭祖了,原本說是要在南方過年的,怎麼如今還差著好幾天才到除夕,他怎麼就回來了?
兩人連忙去客廳見蔣經,卻見對方滿面急切,一看到他們便站起身道:「千山,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四皇子那裡,你……你能不能過去一趟,堂哥落進他手中一個多月了,如今生死不知,我……我實在是擔心死了。」
沈千山和寧纖碧忍不住就是身子一僵,蔣經也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事情,兩人和周鑫已經翻臉,正要再說,就聽沈千山苦笑道:「表哥,我和四皇兄……哦,如今已經不大往來了。」
「啊?」
蔣經怔住,沈千山這時卻又有些疑惑起來,看著他輕聲道:「不過表哥為什麼不去求四皇子呢?他對你的請託……唔,應該還是會答應的吧。是了,你這個堂哥是什麼人?又怎麼會落到四皇子手中?」
蔣經面上閃現出一絲尷尬的紅暈,於是沈千山也就心知肚明:表哥這是了解四皇子的心意了。
果然,直接跳過沈千山之前的那個問題不答,蔣經只是粗略說了下蔣諍落入周鑫魔爪的事。
當日蔣諍那個小童看見主子被抓走,本是要去找蔣經求救的,不過轉念一想,自家主子是幹什麼來了?貌似不是準備幹啥好事兒吧?向堂公子求救,有這個臉嗎?因此那小童就含悲忍淚連滾帶爬回了江南,奈何蔣諍父母雙亡,縱然有幾個親戚,本就是涼薄之人,此時一聽說那狠毒的惹禍精是惹上了四皇子,誰還敢去送死?
小童四處求告無門,恰好蔣經和蔣姨媽以及齊芷蘭便回了江南,因為心裡一直存著疑慮,因此訪了幾家親戚,還沒見到蔣諍跳出來惹事後,蔣經便去了蔣諍的住處,沒見著堂哥,卻只看到愁雲慘霧蹲在門口如一隻哈巴狗的小童,因連忙問了經過,這才知道前因後果,帶著家人就急匆匆回來了。偏偏這時他已經知道周鑫心思,這可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哥倆好的相處。這讓蔣經根本不好意思登周鑫家的大門,倒也不是不敢,只是這份無法回應的感情讓蔣經心中五味雜陳,下意識的就想逃避。
而沈千山和寧纖碧聽了這蔣諍被抓走的過程之後,也是目瞪口呆,好半晌,寧纖碧才喃喃道:「表哥,那個……我能說你那堂哥落到今日下場是咎由自取嗎?」
蔣經臉一紅,顯然也知道蔣諍那是什麼德性,寧纖碧說對方咎由自取,其實……好像……大概……也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兒。
「表哥放心好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照你這種說法,你那堂哥是個標準的禍害,定然不會有事的。」寧纖碧實在不明白,這蔣諍真是惡毒到一定境界了,在蔣經婚禮上假裝報喪,對這樣一個人,蔣經怎麼還會為他擔心?這也太聖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