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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心心念念盼著這男人醒過來,然而真的等到這一天,他忽然間就睜開了眼睛,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寧纖碧卻不知該做什麼反應了,她的嘴唇翕動著,心裡千言萬語,竟是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她想撲到沈千山懷中大哭一場,告訴他這幾天自己熬得有多苦,有多害怕,可身子竟然是僵硬的,腦子中還升起「屋裡有人,自己不能失了身份」這樣可笑的想法,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哭成了梨花帶雨,還覺著自己這儀態端的很穩,很端莊。

    「阿碧……」

    沈千山看著妻子渾身顫抖淚如雨下,心不由得一下子就揪緊了,他剛從昏迷中醒來,渾身還沒有什麼力氣,此時雖用力抓著寧纖碧的手,卻也使不上力,只能沙啞著嗓子喚她的名。

    海棠默默上前從寧纖碧手中取出那湯碗,她心裡有些訝異自家主子的定力,手都抖成那樣兒了,碗竟然沒掉下地去。直到親自把碗拿出來,她才知道寧纖碧是用了多少力氣,就好像她雖然整個人都沒了反應,卻也下意識的不想讓這碗魚湯浪費一般。

    「沈千山,你……你……」

    屋裡沒人了,盛著魚湯的白瓷碗放在桌上,寧纖碧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直到這時,她才終於將憋在喉嚨中的話給衝出口,她想嚎哭,想罵沈千山你混蛋,竟然敢讓我這樣擔心,然而看到丈夫依然蒼白的面色,這話卻又無論如何不捨得出口,最後只能你你你個不停。

    「阿碧,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沈千山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手再用力握了握寧纖碧的手:「但是,我醒過來了,阿碧,我……我還等著和你……白頭偕老,我……我不肯死……我不會死的……」

    「你個混蛋,既然知道,就不要整出這種狀況來嚇人啊。」寧纖碧終於能夠毫無障礙的順暢開口了,雖然一邊說,眼淚也落得更凶。

    沈千山卻完全忘了回答,他怔怔看著寧纖碧,似乎是在此時才發現妻子就這一會兒,已經把眼睛哭紅了。

    「看……看什麼看?」寧纖碧也發覺沈千山的異樣了,再一抹臉,好嘛跟淋了傾盆大雨似得,她心裡不知怎麼就是一虛,只好咬牙使勁兒瞪大了眼睛盯著沈千山:「看我哭很好玩兒嗎?」

    「沒看過。」沈千山回答,雙眼卻還緊緊盯著寧纖碧的臉,仿佛少看一眼就是多大損失。

    「什麼話?說的我好像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似得。我是女人,哭是女人的權力知不知道?以前我哭的時候兒你沒看到罷了,當初賜婚的消息來時,我都哭昏過去了你知道嗎?」

    心情實在太過興奮欣喜,然而這份喜悅不知如何表達,加上沈千山這種貪婪的眼神又實在很欠扁,所以寧纖碧想也不想,張口就是自認為對沈千山傷害最大的話,及至出口了後悔了,卻是已經收不回來。

    第255章 情到深處

    看到沈千山一瞬間黯然的眼神,寧纖碧真恨不得把自己舌頭給咬下來,但是丈夫那眼神旋即又明亮起來,接著越來越亮,宛如兩團火焰一般,熱烈的根本就不像一個昏迷剛醒的人的。

    「我雖然不知道,其實能猜到。所以……從來沒有敢奢望過,阿碧會有一天……為我流淚。」沈千山鬆了寧纖碧的手,將胳膊伸出去碰了碰寧纖碧的臉,輕聲道:「值了,讓我做什麼都值了,阿碧,就算我死……」

    「不許胡說。」

    寧纖碧聽了沈千山的話,只覺一顆心都疼得揪了起來,她也是愛過的人,上一世為這個男人也是痴痴地付出了一顆真心,她明白那種得不到回應的滋味。所以她為沈千山心疼。只是……這一世的沈千山終究還是比她上一世里幸運,最起碼,他終於等到自己接受他的一天,可上一世的自己呢?死後他可曾會為自己流一滴眼淚?

    如此愛恨交纏,心情正是複雜無比的時候,忽聽沈千山說「就算我死……」,這話就好像是一把尖刀扎進了寧纖碧心裡,刺痛了她所有的神經,以至於她立刻跳起來,捂住了沈千山的嘴巴,低聲叫道:「不許說這個字,不管是我,還是你,我們都不許說這個字,活著,好好兒活著,千山,往後還有幾十年呢,我們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呢,誰都不許死,好不好?」

    沈千山定定看著愛人,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心便徹底陷落在這個女子的身上,即使被她那樣蠻不講理的傷害,即使因為惱羞成怒,自己都一度放棄過,然而到頭來。一顆痴心終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想對她好,給她所有自己能給起的最美好的東西,甚至到最後,這種付出的感情他已經根本不奢求回報,只想著今生能有愛她保護她的機會就已經足夠。

    然而今天,他終於從愛人的嘴裡聽到她說「我們要好好兒活著,往後還有幾十年呢,我們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

    這一刻,沈千山心裡的滋味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欣喜若狂是真的,卻也夾雜著無盡的感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好。我們都不許死,要好好過往後幾十年的日子,直到你雞皮鶴髮,直到我發落齒稀,我們也要做一對恩恩愛愛的老夫老妻。」沈千山咧開嘴角。露出開心的笑容,那樣的未來,真是想一想都覺著甜蜜幸福到了骨髓里啊。

    「嗯。」

    寧纖碧也點頭,然後伸出小指,又把沈千山的小指給掰開,她含淚帶笑道:「我怕你這傢伙不守諾言。所以要和你拉鉤,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沈千山的笑容加深,就那麼看著寧纖碧興沖沖完成了小孩子們許下諾言的幼稚儀式,眼中全是寵溺。

    夫妻兩個並沒有享受到多少寧靜幸福的時光,兩刻鐘後,得到了消息的江澤在帥帳外如同暴躁的老馬般踱了十二圈之後。終於忍不住了,讓長福進去通報一聲。隨後他便闖進了帥帳中。

    沈千山重傷昏迷的消息一直是被瞞著的,除了江澤和寧纖碧身邊的幾個人,就連那些將領們也不知道這件事。然而最近事務全都要江澤主持,其他將領心中也都開始畫魂兒,老元帥用的藉口是元帥受了傷,要靜養。然而戰場上無非是些刀劍外傷,以元帥的為人,若不到一萬分的地步,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不召見眾將領?就算是起不了身,在床上坐著,也不是不能開會啊。

    江澤也知道將領們心中有了懷疑,老頭兒瞞的辛苦啊,更何況他已經不是大元帥,品級還比不上一個一品將軍,這種情況下還要統領眾將,那是犯規的啊。若非除了沈千山和自己之外,全軍將領中並沒有一個能夠讓眾人馬首是瞻的帥才,江老元帥是絕對不肯犯下這種錯誤的。

    如此煎熬著,就這麼短短三天時間,老頭兒起了滿嘴的泡,好不容易今天聽說沈千山醒了,他能耐著性子在帳篷外踱了十二圈,那真的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定力了。

    寧纖碧見老元帥進來,也知道他這幾天撐得著實辛苦。於是站起來福了福身後,便對老元帥道:「元帥剛醒,身子還有些發虛。」這意思就是告訴老元帥:抓要緊的事兒說,不要緊的那些就等等,免得讓元帥剛醒過來,就又因為疲勞過度而昏迷過去。

    江澤那也是人老成精,哪裡還會不明白這些,於是連忙笑著答應,因為兩人商量的乃是軍國大事,寧纖碧便避出去了。

    沈千山原本不想讓她離開,不過看到愛人紅紅的眼睛和滿臉淚痕,覺著讓她留在這裡恐怕也尷尬,倒不如出去梳洗一番。

    果然,江澤坐下來就直奔主題,正色道:「元帥重傷的事兒我一直瞞著,除了有限幾人,就連將領們也沒有一人得知。然而這三天來,大家也開始懷疑了。所以末將覺著,咱們是不是可以將計就計?」

    沈千山眼睛一亮,只看這會兒他眼中的算計和沉思,絕對想不到這人剛剛還昏迷著,連魚湯都要人餵的。

    思索了片刻,他方沉吟道:「老元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你覺著這樣可行?最重要的是我如今身體裡空空蕩蕩的,剛剛醒來,還沒問過阿碧我這病的情形,這應該是中毒的關係。若此毒不能儘早解開,老將軍這條計策一旦實施,我卻不能出現在戰場上,只怕軍心立刻就要動搖,那便了不得了。」

    江澤笑道:「元帥所中之毒夫人已經和末將解釋過了,今天晚上再施一次飛燕三十六針後,便可將毒素全部驅除。如此一來,即便需要四五天的將養時間,這計策也足夠施展,到那時不須元帥上陣,你只要騎馬在將士們面前露一面,自然可取奇兵之效,元帥以為如何?」

    「那就這麼辦。」

    沈千山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江老元帥只是這麼一說,他就已經了解對方是要用計誘敵深入,可以說,這樣因勢而為的計策是非常有效完美的,他一點兒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大不了自己辛苦些。

    接下來沈千山又將帥印交給江老元帥,鄭重道:「我昏迷的這幾天,幸有老元帥不計個人安危榮辱,才有軍營至今的安定,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如今我們要設這誘敵深入之計,卻不能讓老元帥再陷入危險當中,您拿著我的帥印,事急從權之下也算是師出有名,即便有人將來告到皇帝面前,也有話說。」

    江澤也不客氣,將帥印接過來,苦笑道:「千山說的沒錯,這兩天約束著眾將領,還真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若真是被有心人察覺,一狀告到皇上那裡,只怕我這老傢伙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兩人接下來又說了些軍營中事,江澤一直記著寧纖碧的話,唯恐這元帥夫人等急了,在心裡埋怨自己沒有眼色,於是說完事情立刻告辭,一點兒也沒拖泥帶水,甚至連關心之詞都忘記和沈千山說了。

    到傍晚的時候,軍中便漸漸起了流言,不過這些寧纖碧也不知道,她一天裡都在帥帳當中。

    然而她不知道流言,蔣經和岳磊以及寧德榮都是在外面忙碌的,這流言一點點的就傳到了幾人耳朵里,眼看著要用飯,於是幾個人便聯袂往帥帳而來,見了寧纖碧,就將軍中有了流言的事情說了。

    沈千山在床上閉眼假寐,聽見他們小聲問寧纖碧,而妻子也十分驚奇,便淡淡道:「不用管他們,讓他們傳去吧。表哥和三爺爺若是能做出閃爍其詞的模樣最好。」

    此話一出,眾人便明白他是有打算了。寧德榮就笑道:「我明白了,就是要大聲分辯,卻又要表現出心虛的樣子對吧?」一語未完,眾人都笑了,沈千山也笑道:「三爺爺說的沒錯,便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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