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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寧纖碧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不知怎麼就想到上一世里的那些往事,雖然早就告訴自己放下對沈千山的恨,然而那些漠然,卻終究忘不掉。更忘不掉自己纏綿病榻半年多,這男人除了去過一次,問了幾句場面話之外,便再不管不問的無情。
「公子未免有些不孝,而我不想擔著讓公子不孝的罪過,請公子慎言。」
情深似海嗎?呵呵,沒錯,上一世里不就是對白采芝情深似海,所以對自己這個正妻就根本不管嗎?既如此,何必在這一世里又要跑到自己面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難道不知,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嫁他的?
遙遠的上一世,因為沈千山這幾句話,而奇異的和這一世融合起來。沈千山不解的看著寧纖碧臉上添了惱恨之色,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哪裡惹到這個女人了,難道自己寧願背負不孝的名聲對她表白心意,竟還不能溫暖她的心,讓她放心把她的命運交給自己嗎?
「姑娘多慮了,不孝也是我不孝,和姑娘有什麼關係?」
沈千山聲音微澀,目光卻仍是堅定的固執的如同一塊磐石,堅持看著寧纖碧,想了又想,卻終究不敢直截了當問出那句話,最後只好沉聲道:「我就要上戰場了,難道姑娘除了說我不孝之外,就沒有別的話可說?」
寧纖碧心想我還真沒有別的話奉送。然而看沈千山這個樣子,自己真敢這麼說,還不知道他要怎樣糾纏,只好嘆了口氣道:「公子保重。」
意料中的敷衍,但終歸是句好話。沈千山心裡苦笑,點了點頭,那一句「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你嫁我好不好?」終究沒敢出口,因為他害怕,害怕這句話出口後,遭到寧纖碧的拒絕,到那時覆水難收,就等於是斷了所有退路。
而這種後果,就連打仗時一向主張「破釜沉舟」的沈千山也承受不來,所以,他寧可用這樣一句敷衍的擔憂繼續自欺欺人,欺到自己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或許到那時,兩人的命運,總歸是要見一個分曉了。
一念及此,沈千山也不拖泥帶水,深深看了一眼寧纖碧,他抱拳拱手道:「告辭。」說完便大步往外走,轉眼間就消失在後廊轉角處。
「咦?沈公子走了?」山茶從屋外進來,看著寧纖碧疑惑道:「姑娘和他說了什麼?我還以為不知道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呢,誰知這回倒是好打發。」
寧纖碧淡淡道:「他要上戰場,和我要一句祝福,我給他了,所以他就走了。」說完她看向山茶,惱火道:「你這蹄子還有臉問我?也不想想你到底是誰的丫鬟?我還沒讓你走呢,你讓他瞪了一眼,就真的出去了,難道你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銀是他給你發的嗎?」
山茶吐了下舌頭,上前嘻嘻笑道:「姑娘別惱,實在是您沒看見三公子看著奴婢的眼光,像是要把奴婢生吞了似得,奴婢害怕啊。但是,奴婢雖然出去了,卻是沒忘了忠心護主,一直在想著若三公子對姑娘不利,奴婢便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衝過去和他拼命,保護姑娘的。」
寧纖碧抽了抽嘴角,暗道不知是不是我這一世里變得強勢的關係,怎麼總覺得山茶這妮子老跟著我,也變得漸漸無恥了。
「姑娘,好姑娘,就原諒奴婢這一遭吧。」山茶搖晃著寧纖碧的胳膊,忽見玉兒從後廊上的門裡出來,一邊往這邊走一邊叫道:「姑娘,三老太爺回來了,讓您過去呢。」
第149章 來歷(上)
寧纖碧答應了一聲,笑道:「三爺爺回來的倒是快。」
山茶笑道:「那是自然,三老太爺一向總說什麼醫者父母心,如今聽說有個女子差點被迫害致死,自然回來的快。」
主僕兩個穿過堂屋,從前門出來,正要往那個小房間去,忽聽山茶「咦」了一聲,寧纖碧抬頭一看,只見在院門外,沈千山正和一個女子說話,那女子不是別人,恰是一身淡色衣裙的白采芝。
寧纖碧靜靜看了一眼,便回過頭去,這裡山茶卻是驚訝了好半天,等到回頭想和自家姑娘說話,卻見姑娘早走出幾步遠了,她連忙追上去,小聲道:「姑娘別生氣……」
「笑話,我生什麼氣?」寧纖碧忍不住一笑,看著山茶小聲道:「你記著,我和三公子不會有任何牽連,所以他和白姑娘也好,和誰都好,只要不過來找我,憑他和誰,我都只有祝福。」祝福當然是不可能有的,然而對著這樣的沈千山,似乎是詛咒也說不出口了。
山茶點點頭,她在寧纖碧身邊伺候,最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她對這位三公子的確是一點兒想法也沒有的。
只是小丫頭難免奇怪,暗道這三公子如今在京里就好像是最香的一個香餑餑,但凡有女兒的人家,誰不想高攀啊,不說那些權貴公侯,就是尋常百姓,也恨不能女兒被三公子看上,做個妾也好。然而三公子明顯是把情絲系在姑娘身上,姑娘究竟為什麼就看不上他呢?
最令山茶佩服的是:面對著三公子這樣優秀的人物,姑娘是怎麼做到不動心,堅決不動心,從頭到尾都沒動過心的呢?別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若是有這樣的男人喜歡,即使最開始恨他欲狂。到這個地步也肯定要化作一番繞指柔情了。好,就算自己是個奴婢,可是家裡這些姑娘們,見到三公子不都是挪不動腿兒的嗎?就連平日裡最清高,目無下塵的表姑娘,這會兒不也是纏著三公子在外面說話?
山茶百思不得其解,走到門口再回頭看看,卻見沈千山已經離去了,白采芝帶著自己的兩個丫頭,正往這邊屋裡來。她便回頭小聲對寧纖碧道:「姑娘。表姑娘過來了。」
「不用去管她。」寧纖碧淡淡說完,便邁步走進屋子,看見寧德榮正在桌上開藥方。她便來到近前,之前還冷若冰霜的面孔忽然就綻出燦爛的笑容,笑著問寧德榮道:「三爺爺,如何?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吧?」
寧德榮點頭道:「性命之憂倒不至於。只是這婦人死意已決,那一撞也十分厲害。也幸虧是她身子虛弱,力氣不大,不然的話,這會兒怕是救不回來了。雖如此說,然而這人腦是最複雜的東西,我也只能盡力而為。一切還要等她醒來再看。」
寧纖碧點點頭,知道一旦有了腦震盪或者選擇性失憶這類病症,靠中醫把脈是摸不出來的。必須等人醒了之後,通過問症狀才能知道。
和寧德榮又就病情說了兩句,便見白采芝裊裊娜娜的進來。寧纖碧直起身,微笑道:「妹妹怎麼過來了?」
白采芝咳了一聲,微笑道:「之前聽說後廊上鬧起來的時候。我本也想去,被母親攔住了。說我一個女孩兒家,不能往那樣髒亂的地方去,何況又是龍蛇混雜的。所以我就在家裡等著消息,卻沒料到,最後竟是聽說讓六姐姐救了個人,妹妹一時間疑惑,就忍不住過來看看,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這番綿里藏針的話寧纖碧早習慣了,一旁的山茶聽了卻不服,她最看不慣這白采芝裝模作樣,原本還不敢放肆,自從知道自家姑娘也不待見她之後,小丫頭也就沒了那麼多忌諱,此時便笑著道:「表姑娘可說著了,這家人恰是我們姑娘救回來的。那地方也真是龍蛇混雜,幸虧三公子後來去了,把言語間冒犯了姑娘的無賴一劍穿胸,又讓人去請地方官府嚴查這些無賴,哎呀,三公子那會兒就別提多威風了,簡直好像是天兵,不對,是天將下凡。他還極力誇讚我們姑娘善良沉著呢。」
白采芝笑容一僵,抓著帕子的手忍不住就緊了一緊,勉強笑道:「是嗎?」
寧纖碧瞪了山茶一眼,假裝叱道:「胡說什麼?還不快去給表姑娘上茶水點心。」說完又轉身對白采芝親熱笑道:「妹妹不懂醫,這裡也沒有你能幫上忙的地方,你身子弱,在這裡別過了病氣。」言下之意就是喝完茶吃完點心快滾蛋。
白采芝如何聽不出這是逐客令?只裝聽不懂,微笑道:「既如此,我就不添亂了。我說剛剛在院門外怎麼看見了三公子呢?許是又要上戰場的關係,三公子今日說話有些沉重,我還好言開解了一會兒,總算看見他露出笑模樣。」
寧纖碧見白采芝那眉頭暗挑,隱隱示威的模樣,只覺又好氣又好笑,暗道上戰場?開解?你丫的得意什麼?那貨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麼上戰場苦惱,他的苦惱全是來自於本姑娘,沒錯,就是本姑娘我,你還開解呢,信不信我一句話比你一百句頂用?不過我不稀得說罷了,你喜歡,這一世里你們渣男賤女就再湊一對啊。
因淡淡應付了幾句,白采芝也覺無趣,既然主人不歡迎,她自然也沒有理由非要賴著不走,便站起身,只說找寧纖月等有事,出門去了。
這裡寧德榮已經開好了方子,遞給岳磊道:」尊夫人這頭上的撞傷倒還沒有大礙,不過是消炎活血化瘀的藥,唯有她這身子,氣血兩虧,卻是要好好調養一番,這第一張方子是活血消炎的藥。第二張方子便是給她調養的,最起碼要喝一個月。
岳磊拿著那兩張方子,一看之下便發愁了,只是面上卻不露出來,只是恭敬地向寧德榮道謝。
寧德榮便對寧纖碧道:「這邊沒有大礙,我仍回店裡去了,如今店裡的生意也忙著呢,你這個甩手掌柜倒是清閒,只苦了你表哥和我這個老頭子。」
寧纖碧笑道:「俗語說,能者多勞嘛,若是三爺爺嫌辛苦,不如我找人替你回來如何?」不等說完,便聽寧德榮哈哈大笑道:「臭丫頭,你就會用這招來要挾我,行了行了,我回去了,你趕緊好好歇歇吧,我就沒看見過你這麼能惹事兒的。」
寧纖碧暗自苦笑,心想我惹什麼事兒了?大多數都是別人先來惹我好不好?因送寧德榮出門,她便折身回來,在岳磊面前坐了,又讓他在下首坐,岳磊堅辭不肯,寧纖碧笑道:「我有話問你,你站著,我倒要仰望,很不得勁兒,坐吧。」
岳磊無奈,只好半個屁股挨著椅子坐下,寧纖碧看著他道:「很奇怪,我看你不是那粗魯莽漢的作派,尊夫人也是秀麗明媚堅貞不屈,你們夫妻兩個究竟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還欠了人家那麼些債。」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岳磊的眼淚就下來了,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啞著聲音道:「回姑娘的話,這事兒……說來話長。」
原來這岳磊從前的家世很是不凡,乃是濟南府仁愛大藥鋪的東家,這份厚重家產乃是岳磊父親從哥哥手裡繼承來的。他的大伯父原本曾經有個兒子,只是十幾歲的時候被人拐賣,從此不知所蹤,費盡心思尋找也沒找到。岳家人丁單薄,這一輩里就這老哥倆,而岳磊父親膝下也只有岳磊一個兒子,當哥哥的怎麼忍心奪了弟弟的兒子做嗣子?因此老哥倆一直沒分家,岳磊就等同於是兩人共同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