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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23:03 作者: 梨花白
寧世泊和余氏連忙答應了,這裡待鶯歌出去,方由寧世泊抱著寧纖碧到了堂屋。
就見一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兒正在屋裡搖搖晃晃的走著,如同鴨子也似,往往走幾步就一個腚墩兒坐到了地上,引得寧世泊和余氏都發出大笑聲。
一個瓜子臉面的少婦垂頭站在一旁,面帶微笑看著那小男孩兒走路,待看見寧世泊等人出來,便連忙上前輕聲道:「六姑娘大好了?阿彌陀佛,真是上天保佑。」
余氏點頭應了一聲,看見那小男孩兒,笑容擴大幾分,上前抱起來道:「宣哥兒還是走不穩當,得多看著些。」
「是。」那少婦也露出笑容,欣慰道:「雖然還走不穩,比先前卻能多走兩步了,今早沒來給太太請安,一直鬧著婢妾,這不,這會兒就跑了進來。」
這少婦是寧世泊的一個妾侍,姓蘭。因為余氏和寧世泊夫妻五年,就只得寧纖碧這麼一個女兒,因此寧家老太太做主,又給寧世泊納了一房妾。
寧世泊夫妻情深,本不同意,奈何自己在家中地位並不高,三房又一直無所出,沒奈何之下,只好答應了姜老太君,卻提出條件,這人選務必要自己來選。
余氏當日嫁過來時,身邊倒是帶了兩個丫頭,一個叫做玉蘭的對余氏忠心耿耿,後來嫁給一個管事的兒子。另一個玉芝卻是伶俐聰慧,寧世泊生恐抬了她做姨娘後,生出那些貪婪心思,因此最後到底從家生子兒中選了一個姿容不錯,看著身材好生養的收了房,果然,蘭姨娘進了門沒多久,就傳出喜訊,之後就生了宣哥兒。
蘭姨娘的為人寧纖碧是清楚的,十分溫柔可靠,對余氏也足夠尊重。自己從小和宣哥兒的感情也很好。
本來這一家是和和美美的,卻不料寧世泊之後被人算計,不得不將那個肖姨娘收進門,從此後,這三房就被那狐狸精給攪得漫天風雨,讓余氏在妯娌和婆母面前更是抬不起頭來了。
余氏和寧世泊先去寧馨院給老太君請了安,余氏又服侍老太君用過晚膳,這才回來,宣哥兒又跟著余氏玩了一會兒,一家人才用了晚飯。
要說起來,就連寧纖碧都不得不佩服,自己這個母親真正是深受三從四德荼毒,這個賢惠心慈就別提了。
宣哥兒因為是三房唯一的根苗,所以出生後便被抱到余氏身邊,認在她名下,被當做嫡子來養育。
只是余氏看蘭姨娘每日裡渴望期盼的模樣神情,又覺著不忍,到最後,這宣哥兒等於是在她們兩個手裡長大的,對兩人都是一樣的尊敬親切,這卻是三房的一樁美談了,從前寧纖碧只覺著這是古代女人的生存守則,只如今,她重活一回,自然不會再這樣想,只覺著寧氏雖然可敬,又何嘗不可憐?
吃過飯後,大家捧了茶坐在一起吃,通常這是三房最活躍的時候,蘭姨娘和余氏都喜歡聽丈夫講那些古往今來天南海北的逸聞趣事,而寧世泊在這方面也是十分的沒有架子,高談闊論侃侃而談,氣氛十分融洽。
寧纖碧窩在余氏懷裡,靜靜聽著父親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小小的外室內迴蕩著,心中有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激盪:多少年了,她竟然還能再過一次這樣的生活。原先只恨造化弄人,然而現在,她是真心實意的感激上蒼,感激它還能再給自己重活一次的機會。
話題漸漸就轉移到即將歸家的寧三老太爺的身上,余氏便道:「今兒老太太把我們叫去簡單說了下,當著那麼多人,我也不好問。卻不知老爺知不知道這三叔的情況?究竟這裡面是怎麼一回事?我如今還是雲山霧罩的呢。」
寧世泊笑道:「你們這還真問對了人,合家除了老太太,恐怕也只有我知道這其中的原委。」
說完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三叔從小兒就和咱們家失散了,唉!也是他運氣不好,偏趕上離亂時候出生,當日舉家隨著大隊伍撤往別處,祖母生下他後,咱們家人竟被亂兵追上,馬車四散奔逃,祖母和三叔也被衝到了不知什麼地方,祖母想著一旦遇上亂兵,母子兩個都難逃一死。所以便忍痛將三叔託付給當地一個人家,隻身追趕祖父去了。後來安定下來,祖父和祖母派人回去尋那戶人家,不過是三個月功夫,那戶人家就已經搬得不知所蹤。這事兒一直到祖父祖母閉眼之前,仍是淚流不止,當是他們心頭的一大遺憾了。」
蘭姨娘便皺眉道:「那戶人家怎地如此不守信用?既託付了他們,便該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才是。」
寧世泊冷笑一聲道:「原本祖父祖母也不知這當中有什麼情由,那會兒雖是亂世,可後來去尋他們的時候,那村子分明並未經歷過什麼磨難戰火。直到前些日子,大哥遇上了三叔父,見到了戴在他脖子上的那尊玉佛,兩人相認之後,這才明白原委始末。」
第5章 姐妹
余氏和蘭姨娘都忙問端詳,寧世泊最喜歡妻妾這樣崇拜地看著自己,當下不由得拿捏了幾句,只把寧纖碧也逗得笑出聲來,這三十多歲的男人才覺著臉上有些掛不住,咳嗽一聲道:「原來那戶人家無後,三叔被交付給他們後,恰是剛剛出生,因此夫妻兩個起了私心,竟然匆匆搬走,從此後只把三叔當做他們自己的兒子來養,唉!也是祖母沒有經驗,但凡要託付孩子,自然要查探下對方情況,不過那時候兵荒馬亂的,祖母想來也是六神無主,哪裡能夠照看的這樣周詳?」
余氏與蘭姨娘一起點頭,又聽寧世泊道:「不過那家夫妻兩個倒也算是良善之輩,對待三叔十分的盡心盡力,直到那家老太太亡故前,才把這玉佩和身世與三叔說了,唉!她們平生就做了這麼件有愧良心的事,卻是一生不安。也不知三叔怎麼想的,都明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竟也不過來找尋咱們,若不是這一次大哥和他遇上,恐怕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回來了。」
餘三老太爺的想法,寧纖碧現在倒也能有幾分明白,俗語說:物是人非事事休。想那三老太爺如今都已經是將近五十的人了,他只要打聽得父母全都逝去,哪裡還肯回來?他與兄嫂沒什麼感情,何況如今兄長都已經去世多年,回來萬一再讓人誤以為爭奪家產怎麼辦?豈不是自取其辱?那三老太爺也是個清高之人,自然也知道一些大家族中的齷齪,如此一來,他還哪肯回來?
寧世泊之所以知道的這般清楚,乃是因為他這人沒有架子,也不分尊卑,和兄弟們身旁的小廝管事都能說得上話,因此下人們也格外親近他。
當日大老爺,也就是世襲了伯爵之位的寧世瀾派了管事匆匆回家報信,那管事也就是與姜老太君細說了過程,之後就要趕回寧世瀾身邊,卻不料在大門口又被寧世泊給攔住了,也就是這位三老爺,才能讓管事的心甘情願和盤托出,不然別人,那管事還真未必耐煩說,因此寧世泊剛剛方那般得意,只說府里除了姜老太君,便只有他知道事情始末。
一家人說著閒話,不知不覺便到了休息的時辰,寧世泊和余氏又關照了寧纖碧一會兒,見女兒確是恢復了素日健康的模樣,這才放下心雙雙離去。
轉眼間便是三天過去了,這日一大早,寧纖碧正在房中逗弄幼弟寧徹宣玩兒,忽然就聽屋外腳步聲響,接著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門帘兒一掀,就走進三位漂亮的女孩兒。
當先的女孩兒頭上插著一支水精珍珠蓮花釵子,雖年紀幼小,卻是面容嬌美身段纖細,裊裊娜娜地走過來,一邊笑道:「聽說六妹妹大好了,這些日子我們被拘束著,也不得過來看你,不過是打發丫頭們過來問兩句,如今你大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寧纖碧自然認得這三個女孩兒,如今開口說話的這個便是大房的嫡女,叫做寧纖眉,在府里排行第二,她身後那一對女孩子卻是二房的嫡女寧纖月和庶女寧纖蘿,分別在府中排行第五和第七。
寧府的女孩子個個貌美,只有六姑娘寧纖碧是個例外,這是日後京城中人對她們姐妹的評價,只不過人們所不知道的是:若說心機能力,其他幾個女孩子也都是遠遠在寧纖碧之上。唔,或許也不該這麼說,只因為前一世里寧纖碧初到貴地,對形勢估計錯誤,這才處處委曲求全,如今重活一世,她已是涅槃重生,下定決心要瀟灑走一回,這樣的情況下,究竟是誰在心機能力方面更勝一籌,那就著實不好說了。
然而,當寧纖碧想起白采芝那張美艷柔弱的面孔,心中那點驀然升起的鬥志就不由得全都熄滅了。
斗什麼?前一世里,她這幾個姐妹為了能嫁入睿王府,當真是絞盡腦汁用盡手段,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然而到最後,卻是最懦弱安分的自己漁翁得利。姐妹們恨她羨慕她,卻不知她也只是為那白采芝做了嫁衣裳,如今細細回想,真正可怕的女子哪裡是府里的幾隻孔雀?那位楚楚可憐的表妹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狐狸精啊。
想到此處,面上便堆了笑容,將宣哥兒交給他的辱母李氏,自己站起來笑道:「是,我在房裡也覺著悶得慌,奇怪,怎麼不見三姐姐四姐姐她們?」
大房的大姑娘寧纖雲已經嫁人了,三姑娘四姑娘分別是大房的一個庶女和一個嫡女,如今不過是六七歲的年紀,往常姐妹們在一起,她們也是從不缺席的,如今卻沒過來。
寧纖眉笑道:「別提了,四妹妹病了,三妹妹本要過來,偏林姨娘又不舒服,不得不回去伺候。六妹妹想她們?不打緊,待過幾日,你全好了,再去探她們也就是了。」
寧纖碧笑著答應下來,卻聽寧纖月道:「說起來,最近府中倒是有一件大事發生,六妹妹知不知道?」
寧纖碧心知她說的就是三老太爺要回來的事,表面只做不知,微笑道:「什麼事?我這幾日病著,也沒聽人說有什麼大事啊。」
寧纖眉笑道:「還能有什麼事?就是那個三老太爺要回來了。這事兒三嬸娘也是知道的,難道沒和你說嗎?」
寧纖碧笑道:「想是我病著,恍惚記得母親提過一句,倒是沒在意。既這麼說,是定下來日子了?不知是哪一日?到時候咱們府里的人少不得要去迎接吧?」
寧纖月笑道:「看祖母的意思,倒是很看重這位三爺爺呢,不過就算迎接,也輪不到咱們,到時候咱們只在老太太房裡等著拜見就是了。對了,便是明天就要來呢,六妹妹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寧纖碧心中一緊,忙微笑道:「雖然還有點尾巴,想來不礙事,爹爹說下午再讓大夫過來看看。只是這樣大的事情,我便是有些小毛病,又算得了什麼?是一定要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