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2023-09-26 10:13:08 作者: 壞笑君
    像是靜默了幾個世紀,溫少賢終於開了口,「是因為那個人嗎?」

    這世界上真有這麼一種人,你將心

    挖出來血淋淋地遞到他眼前,他仍然一副事不關已的漠然態度,他不懂你,你也弄不懂他,最搞不懂的是我們為什麼還能在一起廝混三年有餘。夠了,或許真的夠了,就到此為止,對誰都沒壞處。

    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依舊將背對著他,說道:「是的,我跟他的感情真的很深,你也知道的,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三年前是,現在仍然是。他好不容易又找回我,他跟我發誓再也不會離開我,我等了三年多了,這三年我就是行屍走肉,現在好了,他還愛我,我終於覺得自己還活著……」

    「倪悠揚,你給我閉嘴!」溫少賢陡然打斷了我,並且有些粗魯地將我從床上拎起來拉到他面前迫使我望著他。

    我仰頭平靜地說:「我希望你能成全我,我真的……非常想跟他在一起。」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讓你閉嘴!」溫少賢一字一字似乎是咬著牙說出口,眼中也裝著我從未見過的一種憤怒,像極了那次他發現我自殺時賞我巴掌時的表情。

    「倪悠揚,你剛剛說這三年你都是行屍走肉?是真的嗎?」溫少賢語速仍然緩慢,甚至是緩慢到一種我開始恐慌的頻率。

    雖然害怕,不過我仍然頑強地在死撐,「是的,這三年我一直當自己死了,哪怕是一絲|不掛地躺在你身下,我想著的也是他,我只是把你當成救生圈,快淹死時候抓住的救命稻糙,現在,我不需要你了,完全不需要。」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自己的身體開始不自覺顫抖,連溫少賢在我眼中的樣子也越來越模糊,直到淚水溢出眼眶,我才發覺自己竟然他媽的哭了。

    溫少賢突然抬手,我以為他要像三年前那樣給我來一巴掌,所以下意識地往後躲閃,可是沒想到,他的指尖輕柔地落在我的眼角,替我抹掉了淚痕。他甚至還對我微微牽動了嘴角,可是那種笑意帶著一種滲入骨血的涼,他望著我用一種極溫柔的語氣說道:「倪悠揚,你不就是想要自由嗎?怎麼還使出小女孩的哭鬧把戲,不過,你的眼淚也是好用的,從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也絕不

    會妨礙你追求你的所謂愛情。」

    說完,他下床不緊不慢地穿著自己的衣服,最後,甚至還不忘在鏡子前整理自己的衣領和領帶。整個過程,他都背向著我,他的背影散發著一種讓我隨時可能崩潰的靜默,靜到像機器,像木頭,就是不像有血有肉的人類。對啊,這才是我心目中的溫少賢,沒有憤怒也從不多言,不管我說多麼有趣的笑話,他也只是唇角微揚略表一下配合。只是,曾經,也有一段時間,我覺得他有血有肉,有歡喜也有憤怒,也有那麼短暫的一段時光,我覺得自己的心與他貼得很近,近到我甚至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走到老,走到死。

    看吧,事到如今,我還是一個那麼不切實際的女性。在經歷了一場去掉半條老命的失敗戀情之後,我還仍然幻想著白頭偕老和天荒地老,多麼愚昧乏味的女人啊?她怎麼就是我呢?

    溫少賢面無表情地離開了我的家,可是他留下的關門聲卻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我被摔門聲一震,才像是突然反應

    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是在這一剎那間,我才明白過來,溫少賢,他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從他走後,我沒有再流一滴眼淚,我甚至還謹遵醫囑將醫院帶回來的藥認真地吃了下去。

    從溫少賢離開的那一天,便開始春雨綿綿,淋漓不止,像是再也不會見到陽光。我總覺得像是老天爺在嚶嚶哭泣,我很想問他哭個毛,哭得老子已經再也找不出一條乾燥的內褲。

    可是老天爺絲毫沒有憐惜我這個沒有內褲換的女人,反而變本加厲,小雨連著陣雨,陣雨連著中雨,連著近兩個星期,都沒讓我見到一縷陽光。最可恨的是,雖然我的手腕已經好了,可是我的咳嗽卻一直不見好,讓我這個靠說話吃飯的人壓根連直播室都進不了。

    「不急,你把嗓子養好再說吧。」馬老大親自來看望我,說了句人話,「只要不是瞞著我跳槽,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好同志,安心放假,安心放假。」

    我一個情緒激動,沒等我說上話,

    便先咳了起來,半晌,我順過氣來,彆扭地瞥了他一眼,「敢情,您以為我裝病騙你呀?」

    馬老大惡人有理地率先瞪了我一眼,「這也就是你,換成別人這麼三天兩頭請假,我保證一腳把他踢出電台,絕不留情!」說著還做了一個抬腳的姿勢。

    因為馬老大的宅心仁厚,我繼續窩在這裡放假,閒來無事就一邊看電視一邊拿吹風筒吹內褲。溫少賢離開後的第二個周末的傍晚,我家竟然傳來了敲門聲。

    我放下風筒跟內褲去開門,陳靜儀站在門口,還沒說話就先推了推眼鏡,我估摸著她可能是有點緊張。

    雖然我跟她領導一刀兩斷了,不過對於陳靜儀這個姑娘,我還是沒什麼反感的,所以,我見她有些尷尬,便微笑詢問:「什麼事?說吧。」

    陳靜儀低頭又推了推眼鏡,才開口輕聲說:「我是來……收拾溫先生的東西的。」

    我先是一愣,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微笑說:「好啊,進來吧。」

    我見只有陳靜儀一個人,便忍不住問道:「你沒帶人來嗎?你一個人拿得了嗎?」

    陳靜儀點了點頭。

    「那好,你自己進屋隨便收拾吧。」說完,我繼續坐在沙發上用風筒吹內褲,我將風力調到最大檔,聽著轟鳴聲也掩蓋不了自己內心糟亂的聲音。

    沒有兩分鐘,我見陳靜儀提著一個很小的袋子從房間走了出來。

    我站起身問:「他有好多衣服在衣櫃裡,你……不拿走嗎?」

    陳靜儀晃了晃手中的紙袋,說:「溫先生只讓我拿上這個,其它的,他說讓你隨便處理。」

    陳靜儀走到我身邊,「還有這個,溫先生讓我交給你。」

    說完,她從包里拿出一串東西彎腰擺在了我的玻璃茶几上。我低頭一看,是我家的鑰匙。

    我似乎聽到自己大腦中有一根神經快要斷裂的「吱吱」聲,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好像胸口被猛捶了一拳,傷在了一個看不見又摸不著的地方。

    「我走了,悠揚姐。」這是陳靜儀頭一回這麼稱呼我,我含笑點頭然後將她送到了門口。

    陳靜儀提著一個小小的紙袋走出了門口,可是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她卻又停下來看著我。

    「是不是有東西拉下了?」我關心地詢問。

    陳靜儀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還想跟你說兩句話。」

    我怔了怔,還沒等我開口,陳靜儀便先一步說道:「我跟在溫先生身邊這麼久,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可以讓他突然開心和突然……發怒的人,我不希望你們倆就這麼分開。」

    「謝謝你靜儀,不過,我們……已經分開了。」我頓了頓又說,「再見吧。」

    沒等陳靜儀說話,我便打算關門。在推上門的一剎那,我忍不住低頭瞧了瞧陳靜儀手上的紙袋,可是我的眼前突然間湧來的水霧讓我根本看不清這個在溫少賢看來很在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陳靜儀走後,我對著合上的大門發呆,不知道傻站了多久,才想起自己

    折騰半天還沒折騰乾的內褲,於是又坐回沙發上繼續用風筒吹。

    吹乾之後,我還難得地拎著把雨傘去超市買了些菜下廚,後來在廚房裡折騰了快兩個小時,很腐敗地弄出了三菜一湯,更腐敗的是,我竟然統統吃光了。後來,我將碗往水槽里一扔便開始躺在床上睡覺,可是翻來覆去卻一絲睡意也沒有。我從國家大事想到了下午看得泡沫偶像劇,最後從南極想到北極,最終,開始思考溫少賢讓陳靜儀拿走的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把我難住了,對溫少賢這種人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對他來說是貴重物品吧。他那些像我這種窮人忙活一年都不一定捨得買上一件的襯衣,十幾件說不要也都不要了,我真想不通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特意派陳靜儀過來取一趟?

    最後,靈光一閃,我跳下床把衣櫃裡的所有的東西都拉出來扔在了地上,我像個瘋婆子似的拼命在衣櫃裡翻找,一件一件,所有的角落,最終,我將衣櫃掏空了才終於確定溫少賢取走的是什麼。

    這一刻,我的心房驟然倒塌,淚水帶著一種爆發的能量瞬間淹沒我的眼眶,那是我給溫少賢買過的唯一一件禮物。因為它真的很貴,買的時候我就特別心疼,於是,延續著這種心疼的感覺我不受控制地坐在滿地衣服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