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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52 作者: 蘇小懶
    別人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要這樣做,之於周淺易,他同樣很難理解別人為什麼不這樣做。

    他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想通的。

    弗洛伊德說,夢是願望達成的----那麼,對於周淺易來說,提前翻看結局,是每個急於求到結果的人的願望的達成。

    生活中,除了書或者影碟,還有什麼能夠讓我們跨越所有,直接過渡到最想得到結果那一站?

    你愛上一個人,想要付出所有,不惜犧牲一切,做出一系列感天動地的事情感動他,你不會想要回報?你不會介意他最終是否接受你的愛,同你甜蜜牽手?

    不想是假的。

    你大學畢業,歷經千辛萬苦得到一份從最底層做起的工作,你摩拳擦掌整天熬夜加班奮發圖強,你沒想過到底自己的能力會不會被領導賞識,給你更大空間繼而升職加薪?

    不想是假的。

    你看中幾隻專家極力推薦的潛力股,不惜投入自己的全部血本,每日每夜盯著電腦看曲線圖,眼睛都是綠的,你沒想過到底能漲到多少,自己可以賺到多少銀子?

    不想是假的。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可是你,無法跨越那一段歷程和時光,只能慢慢地痴痴地傻傻地等。

    周淺易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那樣的女生,使他,慢慢地,痴痴地,傻傻地,等。

    那晚苗言東聚會歸來,周淺易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腦海里反覆想著,一直是苗言東的話。

    「當時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一直不安。」

    「淺易是她的暗戀對象啊,心上人給自己帶來的打擊,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不要給她後來的生活帶來任何陰影……」

    自然而然地,想起白木珊 寫給自己的信。

    每周兩封的頻率,等到後來,已經積攢了足足有兩大紙箱的來信,被他像個寶貝似的堆在床底下,加了封條,看書複習時,沒有動力時,心煩時,煩躁時,焦慮時……不時翻出來看,它們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起著強心劑的作用,又像是掛在前方的胡蘿蔔,它們是周淺易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得知白木珊便是信中署名「左左」的女生,給周淺易帶來的衝擊著實不小。

    開始是憤怒,他一直以為左左是自己的初中同學,對左左的真實身份做過上千次上萬次的猜想,甚至拿著班級的合影照一張張排查。走在校園中,看到以前初中的女同學時,會暗地裡打量,琢磨……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她。

    那時的他,整日裡聽著苗言東講述白木珊的種種劣跡,校園並不大,到哪裡,都能遇到她。正值兄弟義氣排第一位的年紀,從未想過對苗言東的話進行分析,選擇了全盤相信,由此對這個看上去文靜、清秀的女生產生了極大的厭惡感。

    去班級的路上,相遇時不過兩三米的樣子,身邊的苗言東甚至用手指指著她大罵:「騷貨,沒人追她,就知道挑撥離間。」

    周淺易淡淡的目光瞄過去,看到逆著光的白木珊身體一僵,像是被巨石擊中般身體搖晃著,但她只是默默地站立了一會兒,接著便邁著從容的步伐,離開了,像是剛才苗言東用那麼狠毒的語言咒罵的,並不是她,而是不認識的路人。

    下了課間操,遠遠地看著白木珊走過來,苗言東對著周圍的哥們兒,手指指向她:「看到沒?就是那個騷娘兒們,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動不動就挑撥我和吳琪的關係……」

    「喲,她還有這本事呢。」

    「看不出來。」

    ……

    最初還有些憐憫這個女生,但苗言東日復一日辱罵她的過程中,周淺易漸漸麻木,是從什麼時候起,慢慢變得像苗言東一樣厭惡她?

    厭惡她倔強的抿著的嘴,厭惡她在得到那麼大的侮辱後毅然做出「事不關己」的表情,厭惡她看到他和苗言東時擺出的一副黑面孔。

    似乎身為女生,她的確有點恬不知恥,周淺易想。

    所以生日那天,當白木珊怯怯地站在自己教師的外面,手手裡拎著禮品袋,結結巴巴地解釋說自己便是左左時,驚詫、憤怒、被欺騙、失望……那麼多的因素在他混亂的大腦里來回攪拌著,幾乎是下意識地,給予了她冷冰冰的回覆:

    「你經常,像現在這樣,送禮物給陌生男生嗎?」

    「我曾經聽苗言東說起過你,我想你搞錯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他至今還記得自己看向白木珊時惡毒的目光和厭惡,鄙夷的神情。

    真的是條件反射嗎?

    事後也是無意中,漫不經心地同苗言東說起,一直給自己寫信的左左,便是白木珊。

    苗言東的反應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哈,我可真是低估了她,她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勾引男人的本事啊。」

    「……呃。」有想過說些解釋或者維護的話,可是那些話噎在嗓子裡,頓了頓,說不清什麼原因,終於沒能說出口。

    後來事態的擴大,遠遠超出周淺易的控制,苗言東辱罵白木珊的話,自此又有了新的材料,攻擊方向開始轉變為「身為女人不檢點,居然屢屢勾引周淺易」之類。

    男生追求女生,是勇敢,是MAN的代名詞,會得到廣大群眾的各種支持,或鼓勵或慫恿,或出各種各種的餿主意,以幫其達到目標。

    女生追求男生,是無恥、不要臉、道德敗壞的代名詞,是見不得光的東西,會得到莫名其妙的各路人馬的鄙夷、輕視和侮辱,不達到眾人泄憤的目的,決不罷休。

    最後一次見到白木珊,是高考前一天。周淺易吊兒郎當地騎著單車陪蔣小光去認考場,在車棚里停好車,轉過身,剛好看到白木珊一個人推著自行車找車棚里的空地。她的背影越發清瘦,好在,她並沒有見到他,只是安靜地停車、鎖好,背上書包,眼睛盯著手裡的一張紙,四下打量。

    周淺易心虛地看著白木珊,說不清楚,內心居然湧上一股酸澀的味道。坦白說這個女生,並未做過任何一件傷害自己的事情,不不不,怎麼能這麼說,是她,曾經給予過自己那麼大的撫慰、鼓勵和信心,讓一度厭學的他,又回到起跑線。

    終於覺得,或許自己對她未免有點不公平。

    這樣想著,目光越發鎖緊白木珊的背影。

    或許是察覺到什麼,白木珊的動作陡然停止,警覺地轉身,周淺易急忙閃進牆後,他看到白木珊微微驚詫,迷惑地看了看四周,又走開。

    此後的此後,便再也沒有見面了。

    收到聶雙快遞來的那本雜誌,給周淺易的內心帶來了巨大的震盪。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想要聯繫白木珊,想站在她面前,誠懇地說上一句「對不起」,或者,「謝謝你」。

    ……終究是覺得虛弱、無力。

    如果一個人的自尊,被自己深深喜歡的人嚴重傷害,要過多久,才能徹底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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