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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52 作者: 蘇小懶
季國城深知自己的兒子考上重點大學無望,本來想再動用自己的力量,找找關係,但面對半年後就要退休的季國城,原來一個個打了包票、笑的諂媚無比的眾人,態度變得含糊起來。隔著很遠的距離,見到季國城,開始躲著走;打手機不接,打座機不小心街道個個都說自己有緊急會議要馬上開……
季國城長吁短嘆後,聽了一個朋友的建議,送季橙去了澳大利亞留學,夫妻兩把季橙送到澳大利亞安頓好,在當地玩了一周,或許是勞累過度,或許是那段時間過於鬱鬱寡歡,季國城在一個晚上熟睡後,突發腦溢血,第二天季橙的母親發現時,身體早就僵了。
季橙和母親在澳大利亞將父親的遺體火化後,有連夜坐飛機回蘭城,將父親安葬。後來,索性將家中的房產變賣,帶上母親一起去了澳大利亞。季國城並不是貪官,家裡雖然有些積蓄,但並不多,季橙開始勤工儉學,去中餐廳打工,教當地人漢語、在超市幫人買零散貨……他英語不好,工資很低,隔三差五被老闆罵,好在能當天結算,就這樣熬了下來。
這也是季橙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回國的原因。
難道畢業證書後,原本季橙還在猶豫,要不要就在當地定居,是季橙母親語言不通,一直無法適應,念念不忘回國,剛好季橙趕上了股市的好時機,狠心咬牙把家中所有積蓄投進去,竟然狠狠大賺了一筆。
有了這筆錢打基礎,季橙也就沒有任何顧慮地帶著木器回了國。
……
「今天不過兩個多小時的講述,卻把季橙幾年的生活都囊括了。聶雙,我嘴笨,講不出更多。可是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吃了多少苦。那是季橙和誰都沒聯繫,包括淺易。QQ上很少見他,是我跟他急了,打了十幾個電話,總算逮到他,這才知道他的情況。」苗言東掏出煙盒,摸了一根煙出來,剛點著,想起來什麼,「你不介意吧,聶雙。」
聶雙搖頭。
「當時他和你分手的原因,連淺易都不知道。季橙叮囑我,一定要爛在心裡,對誰都不能說。那時候我一直不明白,有什麼不能說的呢?讓聶雙明白,為什麼不可以說?說出來,或許有解決的辦法。」
苗言東吞了一口啤酒,「聶雙,這麼多年了,你不知道他有多愛你。我一直記得季橙的原話,不外乎兩種選擇,一是你不同意分手,同他一起為了這份前途未卜的愛情,犧牲掉彼此的學業和前途,彼此都撞得頭破血流。與其這樣,不如讓你恨他。他說他是男生,可以不介意這些,但是,想到你作為女生,所要負載的來自學校、家長、親朋好友等各方面的壓力……就想也不敢想了。「
如果你作出另一個選擇,默認分手,他會欣慰,這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同時,也會失落……我記得那麼清楚,季橙說,或許,他更害怕的是,你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愛他。」
……
苗言東看著眼睛通紅卻強忍眼淚的聶雙,問:「聶雙,你在聽嗎?」
* * *
周淺易不論看書,還是看碟,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結局。
如果是看書,他的閱讀習慣,一般是先看前面幾十頁,把握全書的脈絡,領會作者想要表達的主題和用意後,慢慢進入情節,然後迅速翻到最後幾頁,查看結局。
最後,再從頭翻看,一頁頁讀下來的同時,不斷推理,猜測著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主人公採取了何種方式,期間經歷了怎樣一番或驚天地泣鬼神或盪氣迴腸或出乎意料或動人心魄或嘆為觀止的周折,最後的來那樣的一種結局。
看碟也是。
周淺易那時的舍友因此對他極為不滿。不是每個人都有著這樣的欣賞癖好----書,或者是碟,不論什麼樣的故事,一旦知道結局,哪裡還有什麼看頭。
前期所有被調動和蠱惑的好奇心剛剛積攢起來,還沒有變溫熱,便在他的操作下,一盆水澆過來,興趣索然。
其實周淺易的人緣極好,為人熱情、坦誠,又極重兄弟義氣,包括小學、中學、高中,大學……在內的同學中,不論男生或者女生,在多年後的同學聚會中提起他,依然念念不忘他的好。
唯獨這一點,叫人無法接受。尤其是,發展到後來,有舍友得到什麼好書或者影碟,大家商量好了,趁他不在,聚在一起偷偷看,看完了才告知他,且振振有詞: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早早知道結局。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本書,翻到某一頁讓周淺易看。那篇名為「一個包廂服務員的報復」的文章,作者是誰早就忘記了,但故事的內容他記憶猶新:
剛剛抵達某座城市的「我」聽說昨晚將有一場引起全城轟動的偵探劇《公園街謀殺案》上演,堪稱空前絕後、驚險絕倫、懸念重重,城市的男女老少紛紛出動,想要一睹為快。但可惜的是,臨至中場時,還沒有人能弄明白究竟誰是謀殺者。「當幕布徐徐落下的一剎那,也就是在您剛剛從那仿佛身臨其境、叫人提心弔膽連大氣都不敢出的緊張氣氛中稍稍有所恢復的時刻,您才會恍然大悟,茅塞頓開。這無疑將是個您意想不到的答案。」
深深喜愛偵探劇的「我」從黑市上拿到了一筆比票面價高出二十倍的錢,得到了包廂席中的一個席位,準備「一開始就凝神屏氣,神智保持十二萬分的清醒,不放過每一句可疑、值得推敲的台詞,從一開始就弄個水落石出,弄清楚究竟誰是兇手」。
而與此非常不和諧的是,包廂的服務員幾次三番向「我」推薦包括節目單、水酒、巧克力、香檳、麵包……不勝其煩的「我」忍無可忍,衝著服務員大發雷霆:「不,不要,我什麼都不要!見鬼,快滾遠點!」
意識到在「我」這裡賺不到一分錢地包廂服務員,給了「我」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報復:「他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然後伸手指著舞台上,湊近我的耳朵,壓低了嗓音,深惡痛絕地說:瞧,那個園丁,他就是兇手!」
等到周淺易看完,舍友們大笑。
「現在你知道你有多可惡了吧?」
「眾兄弟今兒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你就是這可惡的包廂服務員!」
「不,你比他可惡多了,我們又沒大罵你!」
「總該知道我們有多恨你了吧。」
看著舍友們盯著自己,或埋怨或大笑或憤恨的樣子,周淺易困惑地問了一句:「這算什麼報復?」
……
眾兄弟彼此對望了幾秒,接著全都默默了。
同不懂何為偵探劇、何為懸念的人講這樣一個故事,的確,是他們的錯誤啊……
從此以後,眾兄弟再不在他面前對此事進行抱怨,惹不起,咱躲得起。
事實上,連周淺易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癖好,或許自己是急性子,做什麼事總是急於知道結局?或許,是因為有著「能提早知道結局」的條件,只需要隨手一翻,點一點,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