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2023-09-26 10:08:52 作者: 蘇小懶
左左:
這應該是高考前,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
我要感謝你,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對我的支持和鼓勵,你說了那麼多掃開我陰霾天空的話,對我而言,沒有比這更美好的禮物。
朋友說我這個人很空蕩,其實你知道,我最害怕失敗。
你曾問我為什麼男生那麼喜歡打球,我只能告訴你,我喜歡打球,是因為可以在打球的時候把內心的彷徨和無助發泄出來,而別人卻以為你在為打球而賣力。不過正如你所說,發泄出來就是好的,總比悶在心裡強,只要我發泄的時候沒有傷害到他人。
想必你已經知道,N大已經提前錄取了我。可能你會笑我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我的確曾經想過,或許應該放棄這一切,參加高考。我想知道,高考越臨近,我是不是內心越沉穩,會不會因為越發了解自己的實力,而內心變得踏實。
拿到N大的錄取通知書,最欣慰的莫過於我爸媽,雖然我早就告訴過他們,不要對我抱有能考上清華和北大的夢想,否則只會得到夢想破滅帶來的疼痛。
似乎卸下了很大的負擔,應該沒有什麼遺憾,除了很想見你一面。你也會考入你理想的學校吧?接第一時間通知我哦。
我們見面吧。
明天----可是我的生日呢。相信你也不會想讓我失望吧?
明天晚上七點,我在「來吧」茶館等你,如果這次錯過和你見面,我將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祝好。
周淺易即日
我為什麼要等不及和他見面呢?
在得知他沒做課間操而在教室值日時,我為什麼非要賤巴巴地跑去隔壁班,請人叫他出來呢?
在看到他淡漠的表情時,我為什麼不懂得收斂自己的熱情,還一廂情願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過去呢?
「你經常,像現在這樣,送禮物給陌生的男生嗎?」那個曾經和我通了兩年信的人,那個曾感謝我幫他掃開陰霾天空的人,那個有快樂痛苦都願意與我分享並一次就寫出一萬多字的人,此刻站在我的面前,這樣問道。
故事的結尾是:
我站在原地,像一個垂死掙扎、病入膏肓的病人卷好袖子,試圖證明身體的強硬健朗,卻露出病態的、衰老的、皺巴巴的皮膚和皮包骨頭。
「其實,其實……我是左左。」我再次試圖把裝著生日禮物的袋子遞給他。
周淺易終是愣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他面前,站了多久的時間,是堅持,也是對峙。
那一刻,仿若聽到時間在我耳邊飛快溜走的聲音,滴答滴答。
周淺易的臉色逐漸陰沉,嗓音由於過度驚訝幾乎變了聲,他說:「我曾經聽苗言東說起過你。」
頓了頓,他接著用鄙夷的神情望著我,說:「我想你搞錯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周淺易冰冷的語氣可以凍出一塊凍豆腐,眼神冷漠到會讓看過他眼睛的人後悔自己的出生,他迅速地做出反應,仿若他在籃球場上晃過對手時的漂亮的轉身,仿佛再多待一秒鐘,都會是對自己的侮辱。
----是的,我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便遭到了對方的拒絕。哪怕他還可以很客氣地敷衍幾句,哪怕他表情尷尬但笑容僵硬勉強擠出一句「對不起」。
與其說是拒絕,不如坦誠講,他是嫌惡到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
這叫什麼?網友見光死?還是叫戀愛未遂?
8.
後來的後來,我不知道周淺易對別人說了什麼。
有關我的謾罵,比苗言東當時撒下的種子,愈發發揚光大,在校園內廣為蔓延。
怕是還有吳棋的協助吧。
是誰被蒙蔽了眼睛?
我無從辯解。
加上有太多太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希望在自己有限的高中生活可以有無限「美好」的回憶。
而我充當的,就是他們的所謂「美好」吧。
在那麼大的學習壓力之下,可以那麼痛快地當面或者背後罵人,被罵的人卻絲毫不敢還口。
哦,真痛快。
哦,發泄出來真好。
我恨當時的周淺易遠遠超過恨自己的懦弱。
9.
八月,我如願收到了北京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周淺易去了南京。
至於吳棋,聽說考入山東一所三流學校的專科,苗言東也跟著跑了過去。
有關那些流言,有關那些傷害,被考入大學的喜悅逐漸覆蓋----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我再沒有回過學校。
而那個郵箱,在我來北京之前,輕點了下滑鼠,保存整整一年的郵件,就那樣徹底清空了。
沒有人知道我當時的傷心,之前我曾經以為,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教我受傷害。
可是,我後來逐漸懂得,其實,你喜歡一個人,就賦予了他傷害你的權利。
是的,周淺易,因為我當時愛上了你,就賦予了你傷害我的權利。
後來?
----我在多年後打開郵箱,收到一封來自周淺易的道歉信,在信中為自己當初的言行解釋和表示道歉,並為我當年對他的鼓勵表示感謝?
哦,你們一定是小說看多了,肥皂劇看多了。
那些都是故事而已。
我的郵箱一直在用,從未更換過----並不是為了等待什麼,而是,我並不覺得為了周淺易,我就需要拋棄已經習慣用的郵箱。
我再沒有見過周淺易。
再沒有收到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而我的初戀,就這樣被扼殺在苗言東或者說是吳棋的手裡。扼殺在那些流言中。
那是我擁有燦爛晴空和陰霾歲月的混沌年少。
故事不長,不過六千多字,白木珊終於兌現了她的承諾,高考後會把所有的一切告訴聶雙,聶雙卻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讀完它。聶雙邊看邊哭,心裡的慚愧大過悲傷,號稱是白木珊最貼心的知心密友,自己卻哪裡對得起這份坦誠。
與其說是坦誠,倒不如說是白木珊為了給自己的密友一個交代,用刀割開自己的傷口,一道、一道,似在說:看,當初,我就是這樣,受傷的。
她終於懂得,那時的白木珊,承受著多麼大的痛苦與委屈,度過了本該燦爛的卻獨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寂寞而無奈的高中生涯。
現在?當然早就物是人非。
白木珊和聶雙當然沒能考到同一所大學。
白木珊在北京,周淺易沒有任何懸念地去了南京,季橙最遠,出乎意料地遠赴澳大利亞。聶雙算是發揮出了她的正常水平,雖然並沒能如願考上離家遠一點的學校,只是考入了省重點----位於蘭城所在省份的省會城市燕城,離蘭城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也算是離開了父母的視線,聶雙還算滿意。
倒是蔣小光,他爸媽死活不同意他離自己太遠,在家裡絕食一周,好說歹說,報了同聶雙同一座城市的另外一所大學,倒也有驚無險地被錄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