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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52 作者: 蘇小懶
白木珊嘆口氣,「聽說孫雪最近談了個男朋友,開始的時候對她挺好,結果沒多久對方就喜歡上了別人,單方面強行跟她分手。她不肯,於是天天到男生宿舍樓下等對方,像個奴隸似的百般討好人家,結果不但沒挽回對方的心,反倒成了全校的笑料。現在,因為逃課次數太多,被學校處以留校察看處分……」
「這,不是吧……」
「我現在看到她媽在我家客廳哭,覺得可氣又可憐。有時候想一想,我又覺得這一切,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如果父母能夠在我們小時候,就給我們灌輸科學的愛情觀……」
「科學的愛情觀?」
白木珊鄭重地點頭,接著說,「我覺得我們這代人,幾乎從來沒有被父母灌輸過正確的愛情觀。更多的是青春期對愛情懵懵懂懂時被戴上厚重的叫做『早戀』的大帽子──這是他們在我們這代人遭遇到愛情的時候第一次露面。此時他們沖在最前面,對我們進行強烈地打壓。」
「可一面打壓,一面又不給我們進行正確地引導──只會跟盯犯人似的天天看守著,察言觀色、查手機簡訊,甚至會放學跟蹤……我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們下崗了,隨便撿家私人偵探所,個個能勝任。」
聶雙聽得十分專注,她微微蹙著眉頭,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得白木珊有些失神。這是白木珊所認為的聶雙最美麗時刻──她一向覺得,女生認真的時候最好看,專注的神情總能為她們增添太多閃光的魅力。這魅力,遠遠勝過濃郁的香水、華麗的衣服,或是濃妝淡抹的妝容。
「其實之前,我並沒有太在意這個,就算我們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也不能責怪父母。一來,父母的確是為我們好。二來,其實我們的父母自己也困惑,父母的父母,大抵也如此。時代的物質一直在進步,但在灌輸自己子女科學的愛情觀這個問題上,一直停滯不前。」
「有道理。」聶雙乾脆扯過食堂圓桌旁邊的凳子,一股腦兒坐下來,「你繼續。」
白木珊見怪不怪,接著說,「可是孫雪這件事,讓我想了很多。其實一切弊端在進入大學的時候就開始一一展現了。升入大學後,絕大多數的父母抱著『反正考上了大學,用不著管了』的念頭,在子女完成了考入大學的使命後,就徹底地放手了。或者說他們也不願意放手,但天高皇帝遠,想管也管不了。生活方面,學校有食堂,有澡堂,有洗衣房……這些可以『鍛鍊』並保證他們的獨立生活能力。但,在愛情方面呢?」
「之前不論多麼好的家教,多麼好的成績,考上多麼好的大學,有著多麼好的未來──如果在愛情這方面遇人不淑,就會全盤皆輸。因為當初無引導、無教育而缺失的愛情觀會折射我們所有人的成長道路。」
月光從食堂半開的透明玻璃窗上泄進來,白木珊瘦削的側臉仿佛被裹了一層銀光,聶雙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朦朧之際,她聽到白木珊在說──
世上的人那麼多,誰會是愛我、我也愛,我們彼此又非常適合的那一個。
我們不知道如何去愛,不知道怎樣避免傷害。
當我愛的人不愛我,就像迷路的小孩始終能夠找到回家的路,在愛情之路走失的我,如何找到通往我真正的愛的人的方向?
當我的戀人不愛我,如何像關掉檯燈一樣關掉我對戀人的生生不息而沸騰的愛情之火?
當我愛的人主動表白,怎樣打敗自己的羞怯、內向、不安等種種困擾自己的因素去回應我對他同樣熱誠的愛?
當我愛的人始終不能知曉我的心意,如何衝破層層阻礙又不失女生的自尊,準確到位地傳達我這滿腔熱情的愛?
聶雙,你在聽嗎?
你的愛情觀,到底是什麼呢?
* * *
聶雙到家的時候,周淺易正守在門口等待她的大駕,他像是一隻被人燒了尾巴的猴子,上躥下跳之際卻又心有餘悸不敢表露太多的憤怒。他湊到聶雙跟前,小聲說,「就在客廳,叫王凝。千萬別出錯,不然我饒不了你。」
聶雙白他一眼,心想:我還不知道她叫王凝?走到一半,她又回過頭,抓住周淺易的胳膊,憤憤地悄然說道,「答應我的事情,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我一會兒就跟嫂子交換手機號,我們常來常往。」
周淺易只好閉嘴。
叫王凝的女生見聶雙進屋,緩緩站起來,一個燦爛的笑臉在聶雙眼前華麗盛開,「雙雙,你終於回來啦?好多天沒見,想我沒?」
一句「雙雙」著實叫聶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等到她的一句「凝凝」的暱稱說出口,旁邊的周淺易若不是躲在她身後,恐怕已經要昏厥過去。
王凝有著小巧的小巴,一對迷魂眼帶著幾許狐媚,精心修剪過的細長彎眉,薄薄嘴唇塗著淡淡的唇彩,說話的時候喜歡嘟著嘴,作可愛模樣。
聶雙帶著挑釁的目光看向周淺易,意思是說:「你有戀妹情結啊?」
這時周母端著一碗蓮子湯從廚房出來,見狀說道:「小雙,你以後請王凝常來坐啊,你也同人家學學,輕輕鬆鬆考上A中,哪像你……」
周淺易已經看到自己妹妹鐵青的臉色,他擔心母親又在挖聶雙的心頭肉,擔心聶雙急了翻臉不認人,於是急忙推著她往外走,嘴裡說著:「好了,媽,別總是老調重彈。我們出去吃飯,別等我們了。」
王凝也識相地跟在後面,嘴裡說著「謝謝阿姨的款待,我有時間會經常來看您的」。
三人出了單元樓的門,聶雙全然不顧當時尷尬迥異的氣氛,自顧自說著:「哥,要不然咱們去吃火鍋吧,前面新開的那家我還從來沒……」
周淺易拉過王凝的胳膊,大步往前垮了幾步,接著回過頭惡狠狠地說,「你先在外面溜達一個小時,或者去肯德基、麥當勞什麼的消磨下時間,然後等我電話,咱倆一起回家。」
聶雙不滿意地嚷,「你不會這麼快就過河拆橋吧?」
「別跟我搗亂,老老實實找地兒待著去。」
王凝好脾氣地站在周淺易身邊,並不發表任何意見。
「好嘛好嘛。」聶雙不情願地往兩人的反方向走,剛走幾步,聽到自己的雙胞胎哥哥說,「回來。」
「又怎麼了?」
周淺易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別餓著。」這才拉著王凝的胳膊,迅速消失在小區前面的拐角里。
那天,周淺易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聶雙不知道周淺易到底同王凝說了些什麼,又或是進行了怎樣的勸慰,或者是脅迫?或者是安撫?她曾經在很多個不同的場合問他,但他從來不說。要麼岔開話題,要麼說「小孩子家家管好自己就行了」。
總之,王凝再沒來過。
倒是聶雙一直惦記她,惦記那個為了她的愛情,進行垂死掙扎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