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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38 作者: 蘇小懶
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讓他那般異常,表情也變得極快,遲疑的、欣慰的、驚喜的……陰晴不定,繼而凝視我,熱烈且動情。眼中有淚光閃爍,隔了三五秒,又誇張大笑。
這……演得也太豐富了點兒。
難怪可以做藝人。
不知道犯了什麼神經病。
我假裝收拾東西逃難似的拐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把堆在水池裡的碗碟洗乾淨,很是磨蹭了一會兒。
再出來時,適才那個有點失態的男人,已經恢復了初見他時淡漠的模樣。只是嘴角向上彎了彎,帶著股不易察覺的笑。
「呃……」我沒話找話,指指那盤大白兔奶糖,「那個,小時候家裡窮買不起太多,於是偷了紅糖每顆都滾一圈,就能回味得久一些。」
「嗯,很特別的,吃法。」他再同我講話,很是多了幾分親切和善意,還極其自來熟地眨眼,沖我微微一笑。
我已習慣他清清冷冷的樣子,冷不丁露出這樣接近寵溺的笑容,不禁一呆。
反應過來後不禁暗罵:濮如心啊濮如心,沒看出來,你竟然也是個好色之徒。
「這味道,」他說,「讓人……讓人終生銘記。」
說到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似有所指。
我在心中打了個哈哈,「終生銘記」……這詞太嚴重了,一顆糖而已,它哪裡承擔得起這四個字。
從扔給他那塊大白兔奶糖開始,似乎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不知道他經歷了怎樣的一番心路歷程,有著什麼樣的心事,時而神情恍惚,時而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沖我微笑,幾次站起來欲走,踟躕著又坐下。
偶爾目光相遇,沉默對望一會兒,迅速移開目光的,始終是我。
他不說話,我也不。
我們都在等對方開口。
直到一個電話把他叫走,經過我在的位置時,破天荒沖我點點頭,身體微彎,這這這……是在行告別禮?
我被他一系列的舉動嚇得不輕,等想起要不要也回個告別禮時,哪兒還有他的身影?
*4*
這是一間可容納五百多人的中型演播廳,半圓形建築上《夢想達人秀》的欄目名隨著舞檯燈光的閃爍,不斷變換顏色。兩個圓柱體分列兩旁,各站了幾名神態衣著各異的男女老少公仔,中間鋪滿水鑽的橢圓形長桌銀光閃閃,正坐的四位導師里,抬眼便看到湛澈。
不,他在這裡的名字,是Noah。
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白襯衫和西褲,明晃晃的腕錶。臉上似打了粉,仍是黑。在拍攝現場燈光的照耀下,依然仿佛有著自動吸取所有人目光的能量。頭髮打了啫喱,兩道劍眉下眼窩深陷、睫毛長而濃密,垂下目光時尤其明顯。
沉默時自帶氣場,清冷倨傲,拒人於千里之外,看他時連呼吸都是停止的。笑時嘴角彎出極為好看的弧度,似陽光普照,說不出的舒適盎然。
雖然早在視頻里看過舞台上的他,但身臨其境,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說話,觀眾區尖叫聲與喝倒彩聲四起。
可這並未影響他的發揮。我看著他與旁邊的國民女神周嘉嘉插科打諢,針對選手的表演給出誠摯點評,遭遇無厘頭搞怪選手委婉且有分寸地拒絕,或被有著苦難故事的選手打動紅了眼眶。他掌控著這檔節目的節奏和基調。
是的,他是整檔節目的。
周嘉嘉也是真的美,一襲露肩晚禮,耳後別了枚蝴蝶水鑽發卡,聲音乾淨柔和,眼皮一單一雙,棕色的皮膚,帶點嬰兒肥。並不像娛樂圈中做了整形手術後一個模子出來的有著黃金比例的美女,笑的時候面孔靈動極了,感染性極強。同湛澈說話時側身,眯著眼睛,像是隨時都在準備笑,十分迷人。
我不禁暗暗讚嘆,他倆,還挺般配的。
一個無法忽略的細節是:不論是同那位穿低胸裝的女主持人,還是與周嘉嘉,抑或與女選手溝通,Noah似乎都在刻意保持身體的距離,開口前,眼睛必會不自然地眨幾下。
真奇怪。
第三位評委,是名震全球的「音樂之父」邊傑,曾捧紅無數當紅歌手,性格溫和,不喜與人爭。總體來看,點評過於專業,甚至有點迂腐。
最後一位嘉賓,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商人,大金主,主要負責撒錢。名字很有特點:水橫流。六十多歲的年紀,精神矍鑠,保養得很好,據說是美籍華人,卻有著一張典型的歐美臉,像做了整形手術。
或許在國外待久了,人的相貌也會變吧。
水橫流這個中文名字,倒挺適合他。同任何一個精明的商人都不一樣,說話時簡潔直接,點評選手時犀利、刻薄,有時會讓對方羞愧得下不來台。可你又必須承認,他有資格點評得一針見血。所有選手的創業基金都是拜他所賜,每每一擲千金,十分土豪。
聽如意說,他英文名叫Dave,無兒無女。常年居住在洛杉磯。坊間傳聞他原本給一位意外喪子的神秘富豪、本來身體就不好的老頭當管家,十幾年後這老頭去世,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他。除存款、股票,更有豪車、名宅及洛杉磯大量的不動產。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總覺得Noah和他關係微妙。兩人在節目中經常互掐,老頭髮言完畢,Noah看向老頭的目光,多少帶些敵意。這其實是比較客氣的說法,嚴格一點說,像是起了殺心。
是的,殺心,恨不得一刀結果了對方的殺心,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拋出去的刀,刀刀致命。
像節目組炒作,又不像。
選手們進進出出,終於,輪到如意。
我看著她從地下升降舞台緩緩而升,白襯衫,黑西褲,綁著馬尾,像個能幹的白骨精。昔日最擅長騷浪賤的狐狸精脫去惑人的外衣,鎮定自若,侃侃而談:
「我是如意。但偏偏我姓濮,大家叫得多了,便成了不如意,。大我兩歲的姐姐如心,也沒好到哪兒去,大家喊她不如心,。我有兩個夢想:一是希望成為一名形象設計師,專為不懂化妝、不懂如何裝扮自己的,老是被綠茶婊秒殺的傻白甜姑娘們塑造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她們。二是希望我媽對我的愛的表達,可以少那麼一些,控制少那麼一些,嘮叨少那麼一些。但目前,這兩個夢想,都沒有實現。」
Noah問:「所以今天,你是帶著媽媽來的嗎?」
我暗自腹誹著,哼,舞台上說話倒是溜兒,這時他怎麼不結結巴巴斷句了?
真有點兒不習慣。
觀眾席上一陣善意的笑。
「不,帶著姐姐來的。」如意不慌不忙地回答,Noah問的這話深得她心,「在這點上,她一向與我同甘共苦。」
大家都笑。
周嘉嘉也問:「姐姐在哪裡?伸手示意下好嗎?」
在後台的我只好小心翼翼往前站站,探出頭,伸伸爪,感受了下全場的目光定在身上是什麼感覺,再迅速退回。
她是故意的,希望Noah能夠認出我,對她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