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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38 作者: 蘇小懶
    最後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半放在茶几上一半懸在半空的茶壺,帶著「刀下留人」的緊迫感大跨步邁過去托在手中,再將散落在一旁的茶夾、品茗杯、茶漏、茶巾,蓋碗……----擺好放在茶托上後,將茶壺放在了正中央。

    ----傳說中的處女座?

    我默默盯著他。

    終於,他在櫃檯收銀處駐足,盯著牆壁看了幾秒,抬了抬帽檐,一張飽經風霜略黑的臉赫然入目,十足的錚錚硬漢,風塵僕僕的,像是趕了很遠的路。

    ----夷,原來是他。

    之前有個不知道姓名的男人,人長得蠻帥,只是說話不太利索,說不了長句,只能三四個字,三四個字地斷句。

    我有一陣找不到工作,神經病發作一般,跑到網上應聘「陪吃陪喝,地陪吃貨師」,然後那個選了我的神經病便是眼前這個男人。

    原來說好的三天,說是臨時有事,改成一天。事實上,連一天都不到,不過是晚上我帶他去吃了本市最正宗最好吃的,「莊記煎餅」,十分詭異,一個煎餅而已,他吃得哽咽,不知想起什麼苦大仇深的故事。

    大男人家家的,我都不忍心看下去,好在他來了一個電話,說有事提前走了。

    臨走前往桌子上扔了一千塊錢,正值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我追出去時早就不見了蹤影。

    此刻四目相對,我倆均是一愣。

    「是你?」

    異口同聲。

    他原本嫌棄的目光略微溫和些,「原來,你在這裡工作。你們老闆,在嗎?」

    切,瞧不起人。

    我撇撇嘴,心說:老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睜大你的鈦合金狗眼看清楚嘛。

    剛想說出自己的身份鎮他一鎮,驀地想起洪喜交代的話:「開店呢最關鍵的,說話做事要低調,要有所保留。笑臉迎客,和氣生財,自得其樂。」

    於是標準地露出六顆牙齒,笑容滿面地:「不好意思,我們老闆出去辦事了,今天不在。」

    「也是,」他仍然面無表情,「你剛才,的樣子,老闆在,才怪。」

    這個表情好熟悉。

    想起網友做的Noah的表情包,我終於知道為什麼Noah看起來那麼面熟了,於是直接問道:「啊,你是……Noah?那個,那個……導師。」

    沒錯,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節目中他化著精緻的妝容,臉部的線條更為分明,頭髮是柔和的亞麻色,微彎的紋理燙,蓬蓬鬆鬆的,也許是因為那舞台,帶著光芒萬丈的酷炫感。

    眼前的他顯然是生活中最放鬆的樣子,休閒裝、人字拖,可以隨時隨地淹沒在人海中,不留任何痕跡。

    他聳聳肩,沒否認,也沒承認。

    我第一次見到活的名人,十分興奮,對他愈發熱情:「請問您有什麼事兒?」

    而且,小喜喜也說啦,伸手不打笑臉人。

    就在我以為他已經忘記剛才見到我時的窘狀,可以進行友好對話時,卻聽到他說:「歌兒唱得,倒挺歡快,待客,不行。」

    我的臉騰地紅了,模仿著他說話的語氣和節奏,當下反唇相譏道:「人長得,不錯。說話,不行。」

    他不氣反笑,眼睛微眯著,撇撇嘴角,並不在意我取笑他的缺陷,似乎他並不認為自己那樣說話斷句有什麼不好,帶著些許讚嘆我的語氣,直視著我的眼睛,緩緩回道:「嘴巴,挺厲害。」

    嗯,不錯不錯,我也在心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贊,以為剛才我採取「哪兒疼戳哪兒」的策略,抓著他的弱點刺激下,他會跟我急呢,沒想到心胸蠻寬廣。

    接著,他遞給我一張名片:「麻煩,轉交下,如果方便,希望,能見面,詳聊。」

    銀色的磨砂卡紙上,只有姓名和手機號碼,我直接念道:「甚轍。」

    他皺著眉:「湛澈。」

    哦,戰車?

    這名字真霸氣。

    什麼樣的父母會給孩子起這樣的名字。

    對哦,湛澈。湛藍的湛,清澈的澈嘛。這倆字拆開,我是認識的。

    放到一起,倒成了白字先生念半邊了。

    「哦,湛澈,湛澈!當然。這是你的中文名麼?放心,我一定轉交!」我想起之前他給我的酬勞,「上次你給的一千塊實在太多了,我還你五百塊吧。哦,還有,我看你在節目中說話挺溜的,為什麼跟我說話,每次都這樣斷句呢?」

    他斜眼看我幾秒,一副不屑於回答的樣子,轉身欲走。趕巧不巧,烤箱這時突然發出「叮」的提醒聲。

    不回答就算了,我學他聳聳肩,戴好手套,端出烤好的玉米放在圓桌上,香味迅速瀰漫,整個店都飄著濃濃的玉米香。

    一口酒,再啃上幾口玉米,再來一口自製的牛肉乾,哇!

    我吃東西非常不斯文,喜歡吧唧嘴,想起我媽表揚我,說我吃飯像豬吃食,每次都讓她這個做飯的特別有成就感。

    唉,誰家的親媽會說自己女兒吃飯像豬吃食?

    Noah,不,湛澈(其實這個中文名字挺好聽的)不知何時又回來了:「這位女士,請原諒,我的唐突,實在,不吐不快,您不覺得,這樣做,很,有悖於,職業……很……不太合適,嗎?」

    不合適?

    我愣住,哪裡不合適?

    我看看他,又看看玉米、牛肉乾、酒,想起之前他滿城尋找童年味道的煎餅店,恍然大悟:「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些是非賣品,只給老闆……不不不,只給自己人,員工,對對對,就是只給員工吃的。」

    他先是有點遲疑,繼而驚訝道:「不會吧,你,居然以為……」

    「等一分鐘。」我不耐煩地站起來,拖過他按在椅子上,「坐。」

    飛快地從消毒櫃裡拿出一套餐具,分了同樣的一份,推到他面前,不就是多一雙筷子麼,我就當日行一善了。

    「哪,吃吧。我從來都是吃獨食的,誰讓我今天心情好呢。」

    我坐下來繼續大快朵頤,嗯,喉嚨里發出歡快的咕嚕嵐幸福感爆棚。

    米酒是我從群山環繞的張家界買的糯米,用山泉水釀製而成的牛肉呢,海南散養的小黃牛,只用臀部的肉晾制,沒有任何添加。溫水泡過後,煎時只放點生抽,就已經好吃到停不下來。玉米是朋友農場種的水果玉米,單是生吃已經可以打滿分。

    他仍干坐著沒動。

    我沒理會,繼續吧唧嘴。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他皺著眉:「牛肉,是要,配,紅酒的。」

    我白他一眼:「少廢話,吃還是不吃?」

    吃飽了收走餐具自顧自地去清洗,余光中瞥見他咽了口唾沫。明明已經饞了,卻假裝不願意,真矯情。

    正要刺激他,卻見他夾了片牛肉送進嘴裡,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隨時準備慷慨赴死。

    我轉過身瞪著他:「要不要拿根銀針試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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