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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38 作者: 蘇小懶
潘羿像個奴才似的跟在後面好幾天,時刻忍受著如意的冷臉,天天熱臉貼冷屁股。左手拎著水果零食,右手拎著大衣,一會兒剝了開心果塞進她嘴裡,一會兒親自替她披上大衣,「親愛的你好像剛才在打噴嚏……」
洪喜呢?
如意有次破天荒給他打電話,還沒開口,電話那端只聽洪喜一聲怒吼:「我打遊戲呢,有什麼事晚上再說!」
小時候我們三個一起看電影,如意說:「我渴了。」
洪喜回她:「我也渴。」
多年以「追求」為幌子的捉弄,讓如意與洪喜徹底斷交。之後架不住洪喜的苦苦哀求,我以自己的名義約如意去公園划船,然後朋友劃另外一隻船帶洪喜在湖中心相遇。趁如意低頭看手機,我和洪喜互相跳到對方的船里。
當時的如意見了洪喜大怒,我也差點被她罵死。那麼難得的機會,洪喜是怎麼表白訴衷腸的呢?
彼時的他站在只能容納兩三個人的腳踏船中,使勁搖晃著身體,帶動小船左搖右晃,身體持續失去控制,數次險些掉進水裡的如意魂飛魄散,一面臉色蒼白地抓緊船沿,一面聽著洪喜的告白----
「說!當不當我的女朋友?不說?真不說?我晃了啊!我就不信……」
事情以兩分鐘後如意整個人栽到水中,她跟我冷戰了一個月作為結束。
「這不算這不算,」洪喜十分不屑,「你們女生,最喜歡挑剔男生不懂浪漫,明明是你們女生作。不浪漫和作相比,哪個可怕?我可是看過新聞,哪所大學來著,就因為女的作,非要男朋友半夜出去買夜宵,結果怎麼著,男的剛出門,就被車撞死了。不是你們天天喊著男女平等,到了戀愛這塊,怎麼就不喊了?既然平等,那憑什麼談戀愛時,我們男的就必須時刻取悅女的,談場戀愛需要拿命拼?」
我在心裡暗罵,媽的,活該你是只單身狗。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默默啃了兩個雞翅。
他又說:「反正今天徹底告一段落。如心,你來做個見證,要是以後我對如意還有一絲留戀,」他的左手五指彎曲敲著餐桌,中指微抬,恰似只撒歡跳躍的小狗,「我就是這個。」
當人們需要發誓來證明自己的話時,通常對說出的話沒多大信心。
「好,那咱們就說點別的。你真不打算找個工作,就想這樣吊兒郎當地過一輩子?」
大學畢業後,洪喜一直沒找工作,每天都在閒逛。
按他的話說,家裡僅出租的房產,已夠他幾輩子揮霍,為什麼要學為什麼要工作?他生下來不就是吃喝享樂的嗎?
話當然不能這樣說啊,我當時還振振有詞地勸他,什麼人生短暫,要有追求,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啊……編到後來連我自己都虛得慌。
我要是像他家那麼有錢,當然也會這樣過啊。
世上有什麼比不勞而獲虛度歲月更快樂的事情呢?
我等他重複類似的回答,卻看到他來了精神,眼睛亮亮的。
這孩子心也太寬了,剛才還哭成那樣,現在又這麼歡樂。
「你該不會是聽到如意懷孕,得失心瘋了吧?」
「我都說告一段落了,」他有點生氣,「能不能不提她?」
「對不起對不起,」我趕緊道歉,「真不提了,要是我再說,「我學他的樣子,手指彎曲擺個奔跑的小狗敲著餐桌,「我跟你一樣,也是這個。」
「這還差不多。」他白我一眼,停頓幾秒,「說正事說正事。我媽說,中興大街有兩個底商,就是百盛商場對面,之前賣珠寶的那家租期到了沒給他們續租,一大一小,可以拿來給我玩、我本來是拒絕的,可轉念一想,不如大的我用,小的,你對我這麼好,就送你了。你要願意,自己開店做點什麼吧。」
天哪,做暴發戶的朋友真好,我熱淚盈眶,緊緊抓住他的手:「送我?什麼時候過戶到我名下?」
他臉紅了。
這傢伙,什麼時候看到他臉紅過?
他嘿嘿笑著掙脫我的手:「按照電視劇的情節,你應該擺手推辭拿出窮人的氣節來,說這個禮太重了,受不起,才對。不是嗎?如心,你太讓我失望了。」
如心如心地,他倒叫得挺順口。
「那怎麼行,」我才不在乎,「我假意推辭,萬一你真的收回去怎麼辦。我豈不是虧大了。那可是最繁華的地段,也許這輩子都能靠它養老了。」
「過戶文件在我家裡,本來想拿給你的,結果知道如意懷孕,心都死了,哪還顧得上這個。」
我愣住,反應過來時大叫:「真的假的?剛剛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我媽拿你們全家每個人都當恩人看,我會跟你開這樣的玩笑?以你的性子,應該翹起蘭花指,戳著我的腦門,」他尖起嗓子,陰陽怪調的,「說『哼,算你有良心』這樣的話才對啊。」
對哦,這樣的話才適合我。
我有點糾結。
他問:「你不是一直說我不務正業?你也不想一輩子不是在面試,就是在去面試的路上吧?連我媽都看不下去了,真的。」
「你媽也知道我總在面試?」
「嗯,我跟她講的。」
「你就不能講點好的?」我拍他的後腦勺,「真是的。」
「也講啊,比如說,我從小被人欺負,都是你幫我報仇。嘖嘖,一個女生,仗著自己長得胖,直接把那些壞小子壓在身下……嘖嘖。還有……還有……那次雪地里小朋友們捉迷藏,我藏到地窖里睡著了,還不是你拖我出來,不然早凍死了。」
是,這麼多年,他倒是像我的親弟弟,我和他的姐弟情比跟如意的姐妹情倒還要深些。
「本來你的大恩,我應該以身相許的……」
這話聽起來一點不像開玩笑。
我氣得直嚷:「啊,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不至於這麼差吧?」
他欲言又止,只是盯著我看。
「怎麼?又沾東西了?」我胡亂抹著臉,果然有菜葉掛在臉上。
「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就當租用,賺錢了,再支付我房租咋樣?風險夠低了吧?也用不著不好意思。」
說不心動是假的。
我遲疑著,不好意思直接「接受」。
老是去面試,縱然內心很強大,有時候也會有一種挫敗感。
同絕大多數平凡但堅信自己很獨特的女生一樣,我也有兩個最簡單又最奢侈的願望:一是找個真心愛我的,特別特別浪漫的男人,把我含在嘴裡怕化了的那種。
千萬別是洪喜這種類型,否則真是生不如死。身為旁觀者,我看都看怕了,何況當事人呢?
二是找份可以讓自己生活得很好的工作,買水果問老闆多少錢一斤不用眨眼睛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