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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雖然現在枝葉沒那麼繁茂,但總有一天,會長得如傘狀,結出金黃果實。
「謝謝你。」韓思農轉過身來,盯著厲永奎,然後不吭聲了。
兩人同時沉默,但他們都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
厲永奎又開始漫無邊際地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了些,太想邀功了,不懂得循序漸進?
可沒辦法啊,他對著韓思農,總是心軟,總是先投降的那個……即使當初狠狠報復回去,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快。
他沒料到,韓思農竟然義無反顧地走了,不屑於再跟他爭執。所有的執著,又變得可笑起來。
他後悔嗎?有,怎麼會不後悔。但有時,他也沒鬧明白,自己到底該後悔什麼。如果隨意後悔,那不就是在否認曾經的付出嗎?
他更想知道的是韓思農會不會後悔,但大概率是不會的。
「我去印度,是為了一個夢。」韓思農突然開口。
厲永奎訝然兩秒,很快恢復如常,動了動眉毛,與韓思農對視。
韓思農平和地笑著,繼續道:「我以前看到過一副畫,濕婆神被迦里女神踩在腳下,眼睛微闔,半睡不醒的模樣。濕婆神是印度教的主神之一,倍受尊崇。
有人跟我解釋了他倆的關係,說這女神其實是男神的分身,她踩著他,就是希望他清醒,這個世界才會存在。但這女神卻代表毀滅,是暗的那一面……」
厲永奎蹙眉,看得出他不太明白,韓思農為何會毫無預兆地扯起這個話題,但他還是很有耐心地聽了下去。
「我後來做夢,夢見了自己成為濕婆神,溺在水裡,最後化為虛無。」
厲永奎雙手交叉在胸前,下意識問:「你只夢見了濕婆神,沒夢見踩著他的迦里嗎?」
韓思農搖搖頭,低低一哂,「我倒是希望,迦里也在夢裡,能拉我一把呢。」
厲永奎愕然,因為,他倏地頓悟,韓思農到底在說什麼。
他望著韓思農已經轉過去的側臉,聲線發顫,「你希望我是迦里嗎?」他試圖將自己的表情固定住,不要顯得太過于震動,但事與願違。
韓思農盯著前方,視線落在那剛被種下去的其中一棵枇杷樹上,依然很平靜,所以就難以看出有什麼想法。
兩棵枇杷樹已經挨著種好,在此落根,細細的枝椏伸出來,躥到院牆上,隨著風,柔柔晃動。
院子裡陽光正好。
厲永奎的嘴唇緊緊抿著,抿成薄薄的刀鋒,他不敢再作聲了。他懊惱自己會不會自作多情。
隔了很久,韓思農語氣比之前放地更緩了一些,「你很像我,你又不完完全全像我。想到是你來打碎我,會讓我渾身不適。但可能,在這世上,也只有你能拉我一把了。」
因為長期同貓咪分居,厲永奎心裡空落落的,有好幾次,他叫別人的名字,卻叫成了貓的。韓思農看出來他的心不在焉,建議他將貓接過來同住。
厲永奎在心裡嘀咕,問韓思農,真的不介意嗎。韓思農笑笑,這有什麼好介意的。
他甚至有些得意道,認為貓咪肯定會喜歡自己。
厲永奎熟悉自家貓的習性——與外人難以相處。韓思農是好意,他不想打擊,畢竟韓思農能有這個心,他就應該感恩了。
貓咪到來的那天,很是膽怯,趴在籠子裡怎麼都不肯出來。
厲永奎拿食物引誘沒用,用愛意呼喚不起作用,用逗貓棒和它喜愛的玩具逗弄,也派不上用場。他只能靜靜等待貓咪自願出籠。
他忽然發現,原來貓跟人一樣,都是強迫不來的。大多數時候,正是因為欲望太強烈,才漸漸演化出了病態的愛戀。他現在大概是懂了,適當地放手,讓出段距離,才能有結果。
第二天起床,他去換水和糧食。
糧食減少了小半,他內心驚喜,貓咪應該是出動了。他跑去貓籠前,俯身一望,裡面卻是空的。疑惑爬上眉梢,心想,大概正在熟悉環境,四處走動。
他還是放不下心來,邊小聲呼喚,邊在屋子裡搜尋。
轉到西廚時,他叫了聲「思思」。
然後,他聽見有人怪模怪樣地仿照貓的叫法,回了他一聲「喵」。
他怔然轉身,看見韓思農抱著貓,站在廚房玻璃門邊。
陽光直直射進來,落在韓思農肩上。貓咪在他懷裡,四肢懶洋洋翹起,仰躺著露出毛茸茸肚皮。
「你是在叫我?還是叫它?」韓思農盯著他,故意眨了眨眼。
厲永奎梗住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韓思農低頭撫摸貓,貓發出舒服的咕嚕聲。
「我就說吧,我能跟它好好相處的。」
厲永奎喉嚨堵塞得厲害,他嘴唇微啟,卻發現,一顆眼淚從他眼角流了下來。
「怎麼了?」韓思農走近,不解地看他。
他微笑著搖搖頭,「沒什麼。」
貓咪大概是被抱夠了,從韓思農懷中跳出,蹭到了厲永奎腳邊,乖巧地繼續呼嚕。
韓思農靠得更近了些,一言不發,伸出手,揉起厲永奎的頭髮。
厲永奎閉上眼,學貓那樣,用腦袋蹭了蹭韓思農的掌心。
ꁘ關於借鑑原文黑塞《荒原狼》——你在頭腦中本來有一副生活的畫面,你有信仰,有要求,你原本準備做一番事,準備受苦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