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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你只要岐山的未來,不要我們的未來了嗎?」厲永奎痛苦地問,「我可以幫你還錢,但是還完錢後,我和你的流動資金會被盡數掏空,丁點兒都不剩了。

    我們不是二十多歲,是四十多歲了,人生已經走過了大半,根本就沒有機會重頭再來!

    倖幸苦苦這麼久,你真的就一點兒私心不想給自己嗎?就算不為我,為你自己的後半生,也留條富足的退路吧!」

    「你覺得我在賭是嗎?」

    厲永奎愣了一下,還未回答,韓思農繼續道:「我的賭,跟你在賭桌上賭的並沒有區別。」

    厲永奎有些激動,「不,不一樣,你這是亡命之徒的賭法!韓思農,你還記得當年,我們都在悅達時,你不是一直都很反對融資借貸嗎?為什麼現在就變了?」

    「可是最後,我把悅達輸出去了。」韓思農語氣變冷。

    「悅達是悅達,就算現在保不住岐山,也不是你的錯!」厲永奎憤懣道。

    「我知道了。」

    韓思農說這句話時,背已經朝向厲永奎。厲永奎從對方的姿態里,讀出了即將離開。

    「你要去哪兒?」

    「我覺得我們都該冷靜一下。」韓思農依舊平靜。

    厲永奎最恨他這種平靜,正是因為他得體紳士,從不與人爭執,才會更加令人失望到心寒。

    「不要走,留下來。」厲永奎語氣沒有表現得特別哀求,可他的心幾乎碎了。

    韓思農聽到他這樣說,停在門口,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韓思農徑直走向他,將他一把抱在懷裡。

    「我知道你為我付出了很多,但有些事情,不是光有愛就夠的。小深,太痛苦的話,還不如放手。」

    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這樣不動聲色地狠戳人心?

    他勸他放手,不就是在說,該分開了嗎?他是他此生唯一的愛人,他放手了,他的感情該何去何從?他將他當命來愛,他卻可以輕輕鬆鬆捨棄他。

    「我沒有選擇……」厲永奎將臉埋在他的肩頭,眼淚無聲滑下,哽咽不止,「韓思農,我沒有選擇啊,你為什麼非要這樣?!」

    韓思農不作聲,只是抱著他,撫摸著他的頭髮,等他盡數發泄完。

    厲永奎知道,等他停止哭泣,停止詰問,韓思農就該走了。

    他們這幾年明明過得不錯啊,為什麼還是會走到這一步?厲永奎想不明白。

    「我以為你會種樹的。」韓思農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

    厲永奎眼圈通紅,一臉不解地抬眼,去看韓思農。韓思農也看他,捧起他的臉,輕輕吻了他。

    韓思農好似灌注了無限柔情,啄吻他的唇,然後是眼角、鼻尖,用濕潤的吻,勾勒他的輪廓,吻得厲永奎無法放手……可他感覺到了,這些吻里還有濃濃的告別意味。

    吻畢,厲永奎說:「跟我進臥室,拿一個東西吧。」

    厲永奎拉著韓思農的手來到臥室。他掀開床頭柜上的搖表器玻璃,取出那支許久未佩戴過的金勞,用手指憐惜地摩挲一番後,放進了韓思農掌心。

    「拿走吧,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有牽掛,把你曾經給我的,都拿走吧。」

    韓思農合攏掌心,將金勞攥緊,然後伸出手,摸上他的頭髮。

    「韓思農……」厲永奎閉了閉眼,向後退,韓思農的手便懸在了空中,「戒掉你太難了,我花了二十多年也沒有辦到……我承認我是個傻逼,成天只會痴心妄想,做了那麼多無用功,在耗費了那麼久後,才知道放手。」

    說完,厲永奎故作鎮定地轉開臉,「走吧,韓思農,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來招惹我了。」

    他沒法忍受,親眼目送韓思農離開。

    韓思農卻牽起他的手,將金勞塞回了他手中,「你不想要的話就扔了吧。」

    厲永奎忽然有些氣,他覺得韓思農這樣,與侮辱沒有區別。

    「為什麼到了最後,你還是要高高在上,把我當作乞丐呢?」厲永奎冷笑了一下,「是,我承認,我一直在等待你的施捨……但太累了,沒辦法,真的沒辦法,我做了那麼多事,還是討好不了你。」

    「你不需要討好我。」韓思農說,「做你自己就好了。」

    「你欠我的,就永遠欠著我吧……」厲永奎發現自己在微微顫抖,聲音不自覺高亢,「我就是要你永遠都虧欠我!!」

    韓思農沒再說什麼。

    語言已經捆綁不住韓思農了,什麼都挽留不了韓思農堅硬的心。

    韓思農走了。

    厲永奎此生唯一愛過的人,這次,是真正離開了他。

    這世間的一切,又變得可惡起來,一刻也無法忍受,去他媽的!

    都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他從此不要當正常人,沒必要再為了誰委屈求全!

    他要瘋了,要炸裂開來,生出了無窮的破壞欲,希望全世界都來殉葬,毀滅最好!

    韓思農沒有帶走那塊表,將表擱在了柔軟的被單之上。

    於是,厲永奎紅腫著眼睛,抓住表,使勁朝臥室的平板電視砸去。碰撞發出巨響,表像石頭般,滾落掉下,黑色顯示屏泛出了蛛網似的波紋。他一頭栽倒進了床鋪。

    隔了許久,他起身,將摔得坑坑窪窪的金勞撿了起來,重新握回手中。

    這之後,室內只有頹喪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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