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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正式出院那天,厲永奎收拾東西。韓思農沒有避諱他,脫下病服。厲永奎不經意瞥了一眼,手上的動作驟然停止——
他終於看清了韓思農腰上的那截傷疤,沒他想像的猙獰,像一條肥胖歪扭的小蟲,有些貪心地趴在韓思農瘦瘦的腰肢。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抱住還未來得及穿好衣服的韓思農。溫熱赤裸的後背,陷入他的懷抱。他很小心地不去碰到韓思農的傷處。
「怎麼了?」韓思農帶著笑意問。
「以後,就是我和你了。」他將臉埋向韓思農後頸,聞到潔淨的氣息。
這氣味煥然一新,像是把他倆都重新洗滌了一遍。
韓思農沒有說話,柔柔拍了下他的手背。
他去吻韓思農的發梢,吻得又柔又輕,生怕因為過重過急,就碎了這刻柔情。
他和韓思農的接下來的日子,還有很長,一定很長。厲永奎堅信。
韓庭沒有熬過秋天,韓思農就收到了他的死訊。死了也好,終於能從殘破不堪的軀殼和冥頑不靈的意識里解脫。
韓思農不覺得自己絕情狠心,至少,他還願意露一面,出席喪禮。
厲永奎知道消息後,很是擔憂,想要陪同他一道回去。他禁不住厲永奎的央求,並且思量過後,覺得厲永奎出席也確實無妨。
嚴英頗為震驚,話里話外都在問,你這真是打算認真了,要把厲永奎扶正?
韓思農覺得他說法有失偏頗,厲永奎好歹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怎麼會在乎「正不正」這種問題,他倆現在這樣,頂多算是互相陪伴。
嚴英遺憾地搖了搖頭,戲謔道,我看厲永奎倒是很在乎「正還是不正」。
韓思農笑笑,不想再爭辯下去。
氣溫驟然下降得毫無徵兆。從機場出來,兩人不約而同接連打了幾個大噴嚏。
他倆各自揉了揉略紅的鼻尖,相視一笑。坐上車後,厲永奎靠近了些,膝蓋抵住韓思農的膝蓋,小聲建議,「要不要先去商場買件外套?」
「你冷嗎?」
「不是,我怕你凍著了。」
「就待兩天回去,不用了。」
「行吧……」厲永奎撇撇嘴,裝作看向窗外,手卻沒老實,偷偷摸過來,握住了韓思農的手,「反正你說了算。」
韓思農垂下眼,嘴角微微揚起,任他握著。
韓庭死了,並不能阻止活著的人繼續快活。韓思農來送他最後一程,只是出於義務。
按照正常白事流程走,繁文縟節太多,韓家也不是那種熱衷敲鑼打鼓氛圍的。
索性只設置了靈堂,以供弔唁。鑑於蘇素和韓庭的社會親友關係,登門悼念的人也不少。蘇素迎來送往,疲乏不已。
她看見韓思農和厲永奎一起進門,一副坦蕩磊落的模樣,毫無悲傷。
韓思農的目光掃過來,他們其實是同時看向對方。
她的臉比上次更加蒼老了,深刻的皺紋消耗了她所有的美貌。美人遲暮,大概是最為殘忍的逝去。
她的視線,無可避免在厲永奎身上走了一趟。這男人依然厚顏無恥,都敢登門入室了。
「出去。」蘇素陰沉著臉,對厲永奎厲聲道,「這裡不歡迎你。」
厲永奎張了張嘴,韓思農卻比他搶先開口,「你放心,我上完香就走,絕不多待一秒。」
本末倒置了。她只是想趕走厲永奎,哪知這不爭氣的兒子,硬是要忤逆她,拉她面子。
蘇素感到胸腔一陣酸疼,她已經無力再耗下去了,指著門的方向,「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你們一塊兒滾吧。」
「可以。」韓思農抬腿,徑直走了出去。
厲永奎猛地回神,亦步亦趨跟著他。
蘇素「哇」地一聲,跌落在地,不顧樣子地慟哭起來。保姆和還留在靈堂里的賓客,都涌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扶她起身。
她在空氣中胡亂揮著手,阻礙其他人的攙扶,似乎就想這樣癱軟在地,長趴不起。
大夥圍在她周身,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那嘶鳴出來的痛苦,的確撼動人心。
不由得想要去可憐這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有人開始小聲嘀咕,交頭接耳,她的兒子呢。那個活躍在財經頭條,大名遠揚的董事長兒子呢,怎麼還沒到。
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旁人的閒言碎語,蘇素哭得更響亮了些。
韓思農沒有在韓庭的告別式現身,但他和厲永奎仍然在此地停留了兩晚。
厲永奎覷著他的臉色,也不敢多問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靜陪在他身邊。
第二天傍晚,韓思農情緒忽然高漲了些,提議要不要一起去吃燒烤。他們去的是一家很有名氣的燒烤店,在韓思農父母家附近。
厲永奎心忖,到底還是放不下,到底還是沒有心安。他希望自己想錯了。
進到店堂,服務員熱情地迎過來,帶他們上二樓包廂。落座後,韓思農將菜單推向厲永奎,這一次,他讓厲永奎作主。
厲永奎受寵若驚,連忙接過菜單,一面仔細研究起來,一面向服務員發問。
「我去個衛生間。」韓思農忽然說。
厲永奎點點頭。
韓思農走出去,在長廊上站了一會兒,不時有服務員領著客人,同他擦肩。
他讓出道,站在樓梯口,向下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