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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韓思農牽了牽嘴角,嘆了口氣道:「你忘記了嗎,我沒有感覺的。」
厲永奎聞言,如夢初醒。韓思農一直身體有恙,因為依賴藥物,從而落下那種無法啟齒的隱疾。過去這麼久了,依然沒有治癒嗎?
他心間一陣刺痛。
這種解釋,比突然的阻斷,還要令人渾身發寒。情慾退潮,他被更猛烈的痛楚,攫住不能動。
「對不起……」厲永奎垂下頭,掩面,像快哭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承受的創傷,只顧自憐。
「沒關係。」韓思農靠近,撫摸著他的頭髮,然後抱了一下他,「慢慢來吧。」
敘完情,早就過了飯點,兩人不免飢腸轆轆,就近擇了家蒼蠅小館吃飯。
在等菜上來的期間,厲永奎簡明扼要地同韓思農聊了下在法蘭克福的日子。
關於要處理的案子,他三言兩語帶過,韓思農也沒有探究的意思。
「有天收工挺早,我們還去了賭場。」厲永奎故意停下,觀察韓思農的表情。
韓思農沒什麼特殊反應,只是笑了笑,稀鬆平常地接過話茬,「然後呢,賭錢了嗎?」
「賭了。」
「輸了還是贏了?」
「純當解悶,只換了一點兒籌碼,輸了幾千歐……」厲永奎抿了抿唇,「本來一開局三把贏了,你也知道,賭運賭運嘛,當時就覺得氣運到了,一把All in,結果賠得一個子都不剩!」
韓思農似乎很贊同地點了點頭,「也算沒白輸,至少感受了下德國的賭場氛圍,就當留了過路錢吧。我們中國人還是得迷信一下。」
厲永奎不作聲。
「怎麼了?」韓思農笑,「覺得我說的不對?」
「我在南島碰見了徐行。」厲永奎沒有任何緩衝地說。
韓思農依然很平靜,臉上連點兒錯愕都沒有。
「是嗎?」他問。
「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解釋的?」厲永奎覺得無比詭異,面對對方的淡定,自己竟沒有底氣了起來。
「沒有。」韓思農說。
厲永奎對這個回答不意外。
「不好意思——」服務員的聲音,打斷二人的「對峙」氛圍。
他倆不約而同,抬起頭,盯著服務員利落地上菜。
厲永奎肩膀往上聳了聳,自己給自己台階下,「先吃吧,好餓。」
韓思農不言語,從筷套里抽出筷子,仔細擦了擦,遞給厲永奎。厲永奎接過來,心緒複雜。
他早就該明白的道理——想要同韓思農安安穩穩相處,就要學著去忽視那些「不講邏輯」「不合理」「殘酷」。
韓思農只肯接受他單純的順從,不需要他的「太過聰明」。
他趔趄地在他身後跟了二十多年,奉出過那麼多次真心,被踐踏了還要執迷不悟地貼上去。
如果再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前塵舊事,弄僵當下的良好氛圍,實在不值得。
厲永奎在心底盤算完,正準備向對方再次投誠,韓思農卻先開了口。
「他是爛賭鬼……」韓思農正在擦拭自己的筷子,頭也不抬說,「這種人,沒救的。」
吃完飯,也許是為了彌補某種虧欠,韓思農沒有急著要回家。兩人反而散了會兒步,算作消食。
兩人正並行走,夏夜晚風,帶來濕膩的氣流,飛蟲在橘黃的光柱中盤旋。
再過一條街道,即將是分別之地,厲永奎鼓起勇氣問:「不回家,可以嗎?」
韓思農低頭看了眼腕錶,噙著笑問:「還想去哪兒?」
「去我那兒。」厲永奎攥著拳頭,掌心沁了一層汗。
韓思農微詫,可很快恢復了平靜。
「我現在做不了……你會失望的。」
厲永奎口乾舌燥,可張開的每一處毛孔,又在不停沁出汗,不停緊張收縮。像有一半皮囊浸在蒸汽中。
「我不是想跟你做那檔子事……」厲永奎邊搖頭邊解釋,「我只是想跟你……能多待待,哪怕只多一分鐘也是好的。」
韓思農不作聲,垂下頭。
「可以嗎?」厲永奎幾乎是在懇求了。
他母親貢獻給他的偏執血脈,在此刻,又在他體內奔流。
他聽見韓思農嘆息了一聲,而後說:「可以。」
簡直是天籟。
「真的嗎?」厲永奎需要再確定一遍。
韓思農轉過頭,盯著他,「真的。你出差這麼久,很辛苦吧。我們也的確很久沒待在一起了。」
這就對了。厲永奎閉了閉眼,將滿足的笑意壓下去。
徐行是爛賭鬼。他也無異,他賭得更大,不是用檯面上的實質籌碼。他在賭韓思農對他的看重,對他的感情。
他決定用一盤盤不起眼的賭局,慢慢蠶食,最終坐上韓思農真正的賭桌,贏或輸都無妨。他必須占有一位。
半個小時後,他們就回到了厲永奎家。
厲永奎的公寓買在市中心,大平層,對著江灘,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看見漂亮的夜景。
今夜的星星和月亮,同時出動,掛在天空,事不關己地窺視人類的貪嗔痴。
中央空調吹出冷氣,室內沒過多久就涼爽了下來。
「要不要先去洗澡?」厲永奎問。
韓思農沒有反對。兩人輪流洗了澡,換上睡衣,韓思農洗了頭,發尾還濕漉漉的。水珠沾濕塔夫綢面料,在肩膀上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