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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厲永奎是第三天過了午夜才到。
航班延遲,還不幸受到航空管制,飛機盤旋在上空,遲遲無法落下。就跟他的心一樣,看不見韓思農,沒法落下。韓思農,是他賴以生存的重力。
出了機場,還得等計程車。
厲永奎拖著行李箱,疲乏地等了有近半個鐘頭。好不容易坐上車,困意侵襲,視線漸漸模糊。他就那樣睡過去了。
是被劇痛刺激醒的。耳朵嗡嗡,已經聽不見任何外界聲音。身子更是沉重,想要動動,竟引來穿心奪命的疼。
這是怎麼了?
猝不及防地,一股強大的頂撞,從外部砸下來,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將厲永奎再度砸暈過去。
在他清醒的最後一秒,心裡卻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恍然大悟。
該來的,總會來,怎麼都躲不掉。
每個人都在不停輸,不停還債。
嚴英載韓思農去醫院的路上,幾度欲言又止。
韓思農發覺他的掙扎,微微側過頭問:「怎麼了?」
嚴英頓了頓,手上下意識使勁,將方向盤握得更緊了些。
「思農……」他聲音有些啞,「怎麼會這樣巧?」
韓思農調轉目光,看向車窗外的街景,輕描淡寫地問:「不敢置信?」
「不是不敢置信,是……」嚴英說不下去,他害怕正是他預想的那樣,他緩了半刻,憤懣道,「我不是懷疑你,我是覺得真他媽無語,這什麼狗日的世道!」
韓思農不言語,像生鏽了似的,極緩極緩地往後靠,而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到了醫院,嚴英陪韓思農上去,快到病房門口,韓思農忽然說:「我想和他單獨聊聊。」
嚴英愣了一瞬,立馬點頭,笑得有些牽強,「可以可以,我在外面等你。」
韓思農進去的時候,厲永奎正直著半身,輸液。
沒怎麼驚異,畢竟,他是確認過他清醒了,才來的。
厲永奎聽見響動,呆滯地轉過頭來。
韓思農看著他,眼睛裡的底色複雜,有一種很深的憐憫,還有一種稀薄的厭倦。
韓思農站在原地不動。
厲永奎到處都在疼,因為看見韓思農,這疼似乎更劇烈了些,甚至還冒出了絕望。
可他不會把痛苦向韓思農展示,所以,他就扯了扯嘴角,想笑。
這笑與快樂無關,只是為了韓思農。為了告訴他,他還能夠替他爭強好勝。
韓思農並不領情。厲永奎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場訣別。
他們要在這裡,將一切攤開,以及殺死,這樣,誰都不欠誰的了。
「命挺硬的。」
韓思農一步一步走近,用從未有過的殘忍語調說。
厲永奎遲滯地驚駭,遲滯地激動,遲滯地想要奮力起身。
韓思農終於是走到床邊,按住了厲永奎。
韓思農的動作那般堅硬,就跟他決絕的眼神一樣。
「一報還一報,你逃過一劫,算你命大。」韓思農說,「我們兩不相欠了。」
話落的那一瞬間,厲永奎真正意識到了,什麼都傷不了他了,他在這刻失去了所有。
「你、你……」厲永奎哽著嗓子,卻只哽出血腥味,從乾澀的喉嚨上涌,涌至舌尖,填滿口腔,阻斷所有語句。
是你嗎?你,韓思農,想要我死嗎?!用複製的手法,故意製造車禍。
當然是他,只有他知道自己,會在幾時幾刻降落。
這麼低劣,這麼莽撞,都快不像韓思農的作風。
卻只是想要自己死!!
厲永奎目眥欲裂,慘白臉色遽然漲紅,雙眼更是要滴出血。好似下一個瞬間,就要撲過來,啖肉嗜血。可現實卻是,他毫無還手之力,殘廢般地被韓思農鉗制住。
韓思農彷佛不想拖延時間似的,開口,「身體養好了後,把文件都簽了吧,就按照我們之前談的條件,解禁時間一到,你就可以走。」
厲永奎被這些錐心話語踩著,壓著,幾乎扛不住。
一陣比一陣撕裂的疼痛,開始侵襲,心臟開始抽搐,可他必須張嘴,親自問出來,「你真想要我死?」
韓思農居高臨下,一隻手從他臉龐拂過,繼而移至耳後,最後停留至鼻尖。
換做以往,厲永奎會被這種親昵激顫,身體過電流似的快樂。
可當下,韓思農的碰觸,簡直成為了刑罰,他每移動一下,那疼痛就越清晰龐大。
「怎麼可能呢,小深。」韓思農收回手,輕聲說。
都到這個時候了,韓思農還能面不改色地撒謊。
厲永奎鮮血淋漓地大笑。
他本來連話都說不出來,卻在一瞬間,積聚了所有力量,扯動傷口,碎裂骨頭的,毅然決然發出笑聲。
「我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事,沒有背叛你,為什麼你不肯信我?」厲永奎問。
韓思農俯視著他,嘴角一邊翹起,另一邊維持著殘酷。
「我不是不允許你作弊,可作弊被人發現了,就是錯。」
「我沒有!我沒有!」厲永奎撕心裂肺地否認。
韓思農要剝去他,將他的血肉都剮掉,赤裸裸地給他判死刑。可他還是出於本能地在挽回。
一番折騰過後,厲永奎沒了力氣,啞下來。
韓思農依舊按著他,似乎要把他往死里按,不允許他浮上來,尋找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