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爸爸!」韓煒叫他,兒子已經五歲了,明年就要上小學的年紀,輪廓已經長出與他如出一轍的漂亮模樣。
「怎麼了?」韓思農蹲下來,同兒子平視。
「媽媽要去法國,我不要去。」
「為什麼呀?」
韓煒小嘴撅得老高,屬於孩童那種幼稚目光,骨碌碌地轉,似乎在認真思考。
「這裡我有,去外面,我好多沒有了。」
儘管句子組成有些語法錯誤,韓思農立刻就理解了。
他伸手,慢慢收緊臂膀,抱緊兒子,垂下腦袋,鼻尖抵在韓煒軟軟、溫熱的額頭。
「可是爸爸……不是個好爸爸,你也願意跟爸爸在一起嗎?」
韓煒用手推了推韓思農,大概是被抱得不太舒服,嘟噥了一句,「爸爸學、學習,學我當好孩子……」
下一章破鏡。
第48章 插pter 46
厲永奎的退出之路並沒有那般簡易。他是核心股東,曾經又任高管要職,三年後才能解禁套現,然後通過對外聲明宣告在悅達的結束。
他咽不下這口氣,最上頭時乾脆停擺了手上所有項目,鬧得一片狼藉,連累跟著他的人,兩頭受氣,叫苦不迭。
後來,氣稍下去些,他又找來公司章程,細緻研讀,試圖用自己的特長打敗韓思農。
結果,他發現,自己替韓思農做了完美的規避,挖了坑,盡給自己跳。
為了保證管理層利益的「黃金降落傘」原則,當年他昧著良心,直接刪除劃掉,不納入合同範圍——自以為凌駕把玩他人,哪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可謂後悔莫及。
可再怎麼僵持相搏,只要韓思農鐵了心想要他走,那麼死皮賴臉也留不下來。
他們的局面已經滯堵,變成了一團爛帳,鏡花水月。
更何況,還有顆定時炸彈:徐行,無端失去了蹤跡。徐行的落跑,令厲永奎更加百口莫辯,大可以夯實他的忤逆之心。
他沒有放棄追蹤徐行,但屢次挫敗,線索中斷,一個活生生的人,竟這樣憑空消失。他不得不懷疑,韓思農是不是暗中解決了。
悅達,於他而言,的確再無立足之地。
他一不做二不休請了長假,決定轉換心情,遊覽祖國的大江南北。
臨出發的前一晚,清行李,厲永奎盯著搖表器,遲疑了好一會兒。
在透明玻璃後的那塊金勞,慢悠悠地勻速翻轉,轉得他胸口悶悶,惶惶不安。
多麼希望時間可以不走了,定格在那些最值得被珍惜的瞬間就好。
事與願違。
他被卡住了,卡在了最卑微、最危險、最蠻橫的時間凹陷里。
要從遇見韓思農那刻起計算。
他去了敦煌,看見漫天黃沙,在莫高窟前,身形寂寥。那麼多尊神佛,悲憫世人,隨著斧鑿風化,也快化為無形。
大量的佛像和壁畫,斑駁色彩緩緩褪去,埋沒在這連綿的,由風沙和砂岩造就的洞窟中。
剝去一切修飾,這裡忽地成為了樊牢,漸似墳墓。就像這人間,去哪裡都是畫地為牢。
他在北方待不了,太過於悲涼,太過於觸景生情。
他轉去南方,江南煙雨,桂林山水,再秀美無邊都遮不住他掩飾在皮囊之下的鋒利悲楚。
他無助地又往更南走,去到雲南。
大理日照充足,有點兒像他的家鄉。
和路上短暫結識的遊人交談後,他忽然很想去看一看西雙版納。
到西雙版納的那天,接近十一月底,整城都在歡慶水燈節。
下榻的酒店前身是一處傣寨,保留了大部分當地風情,側庭有一座水井塔。風吹過來,塔尖的鈴鐺脆脆作響,像在低聲頌文。
厲永奎恍惚地走近,看見塔壁鑲著閃亮的珠寶明鏡。一片一片,串聯成尖銳的刃,割裂他的倒影,刺透他的視覺。
他忽地卻看清了。
這些年,他再怎麼自以為賣力,能為韓思農做到的,始終都太有限。他只是一個人,並不是千軍萬馬,拼命去忽略的弱點,卻是最致命傷處。
韓思農構造龐大帝國,怎麼可能非他不可呢?是他太得意,暗示自己,喜不自禁架高了啊。
他雙眼通紅地閉緊,雙手合十,垂下頭,似乎在感激,這份佛意點化。
晚上,在瀾滄江畔舉行水燈祈福活動。
漂亮姑娘們穿著傣族服飾,如織穿梭,天燈綿延飄蕩,鋪滿夜空,變成了星星。
他端著一盞橘色小燈,火光搖曳,枯站在人群中,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千里迢迢奔赴異鄉,可笑地排遣鬱悶,療傷嗎?
療什麼傷,放棄韓思農嗎?簡直聳人聽聞,他的堅持,他的信仰,不正是依附著韓思農而存在的嗎?
他如果離開韓思農,就無路可去了呀,這怎麼可能是他會容忍的結局。
他不能光依賴韓思農的善,他還得接納韓思農的惡。
水燈寄託的祈福並不能被上天垂憐,或者聆聽到,他得靠自己改變命運。
就像許多年前的許多瞬間,都指向唯一決定——孤注一擲追隨韓思農。
想通後,厲永奎立刻訂了張最近的返程機票,並向韓思農發了條簡訊……
——不行,還不行。怎麼能到這裡就行呢,我要回來。我會像鐵一樣烙在你身上,燒成灰也賴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