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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晚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他起身去找手機,翻開通訊錄,點進韓思農的名字,遲疑了一會兒。
他握著手機,什麼都沒幹,一握就是半個小時。屏幕的光熄滅,就被他點亮,反反覆覆,摁得大拇指發酸。
韓思農遲早要離開香港,不是已經向他厲永奎打過預防針了嗎?
可當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會緩不過勁兒來。
翌日,他向律所請假,然後直接殺到韓思農的住處。敲了半天門,一直沒人來應門。
對面鄰居探頭出來,罵罵咧咧,警告他,再這麼敲下去,要叫警察了。
厲永奎沒有精力爭論,只是沮喪無比。
韓思農走得不聲不響,就像他曾經那般果斷:扼掉大學時代,沒有餘地。
韓思農只不過再複製了一遍相似的結局。
他感到不安,下意識摸了摸手腕,驀地一驚:手腕居然是空的,勞力士不翼而飛。
他衝進電梯,狂摁下行鍵,額頭直冒冷汗。
冷靜,冷靜。他暗示自己,肯定是放在家裡,忘記戴了。
膽戰心驚地回到家,厲永奎開始翻箱倒櫃。他一邊找一邊竭力回憶,自己究竟把表放哪兒了。
他一直都小心翼翼,注意佩戴。洗手、洗澡、睡覺時均會摘下,就是害怕沾水潮濕,或睡沉了不小心壓到表身,從而導致機械錶損壞。
遵循這戴取原則,他又仔細找了遍衛生間、洗手台、床鋪,結果一無所獲。
厲永奎想不通,自己向來謹小慎微,怎麼會無端弄丟了視若「生命」的表呢?
他甚至記憶全無,究竟是哪個時刻,取下過勞力士,不太在意地擱在了某處。
怎麼辦?厲永奎絕望地想,他現在該怎麼辦?
他的「命」就這樣消失了一截。
自1999年12月20號又一周後,厲永奎無端增加了另一個「最不幸的一天」。
總得要怪些什麼吧。那就怪罪魁禍首,韓思農吧。所有的錯都要怪韓思農。
只要這樣想,或許就能好受些。韓思農擅自引火,卻不來熄滅。如果,如果不是他突然要離開……自己就不會犯這麼多錯。
厲永奎靠著床腳,緩緩下滑,全身散架似地癱到地板上——把錯誤推卸給韓思農,並不可取,也並沒有讓他更好受。
韓思農帶走了一切,最後連個念想都吝嗇留下。
99年的最後一天,厲永奎跟著同事們去尖沙咀跨年。
走到維港附近時,厲永奎面露難色,不想再往前靠近一步。同事們試著說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他們告訴他,在那邊看跨年煙花匯,是最佳觀景點,不去太可惜了。
厲永奎說我知道,但還是堅持不移動了。他反倒勸大家快點過去,別耽誤了看煙花。
同事們不好意思拋下他獨自一人,猶豫間,厲永奎掏出手機晃了晃,告訴他們,自己還有約一個朋友,他先去找朋友,等煙花匯演結束後,再匯合。
這麼拙劣的理由,因為跨年,誰都沒捨得戳穿。
大夥交換眼色,用眼神眉毛商量,決定放厲永奎單獨離開。
因為封路,厲永奎走過三條街區,才攔到一輛計程車。香港打計程車並不便宜,他一向過得精打細算,今天算是破例奢侈。
目的地是醫院,吳葳蕤還睡在那裡。
也許是因為跨年,整個城市的人潮都往一處涌,其他各種地兒,都短暫地得到了清靜。
像醫院這種,大家即使今夜有什么小病小災,也會忍忍,晚間急診門庭蕭條,可羅雀。
厲永奎坐電梯上樓,暢行無阻地到了吳葳蕤病房外。護工貌似去休息了。
厲永奎隔著玻璃,安靜望著吳葳蕤。吳葳蕤呼吸均勻,好像只是睡得很沉。
除了躺在床上的病人外,到處都沒人,走廊一下子顯得陰冷偌大。
厲永奎靠在玻璃窗口邊,背影看上去尤其孤獨。
厲永奎開始喃喃自語:「他應該沒時間來看你了。」
「去哪兒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沒機會問了。電話不接,面也見不上。」
「我手機壞了陣子,他就也不來找我……都是我主動聯繫他……」
「修好了……但是特別倒霉,表又不見了。什麼?忘記告訴你他送我了一塊勞力士。他硬塞給我的,不接著好像對不起他似的。」
「喜歡,當然喜歡勞力士。誰不喜歡金表呢,戴上手倍兒有面子。就是……不能太囂張,低調低調。
我們律所那些有錢律師,都戴什麼江詩丹頓,百達斐麗,他們嫌我俗,我覺得他們沒勁,還是勞力士好看。折價率最低,說不定還能升值呢!
「我漲工資了,年薪可以拿到十萬加了……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可以在香港買房子……」
「澳門?澳門比香港好玩嗎?看情況吧……澳門挺小的,澳門還挺難忘的……」
「學姐,有些問題一直沒敢問你……愛韓思農為什麼這麼難啊,你跟他在一起時,是不是總想放棄?你是怎麼擺脫他的啊,有沒有辦法……可以真正忘記他?」
「忘記香港可以,忘記澳門我做不到……」
「學姐,他為我擋了刀縫了針……他要我的命我都會給他啊……」
「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