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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吳葳蕤得到支持,立刻端起盤子,直接撥了小半油菜到韓思農碗裡。這下子,跟菜一樣綠的,還有韓思農的臉。

    就在韓思農苦著臉咽偏鹹的菜葉子之時,吳葳蕤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她八月份實習那會兒見到的奇觀。

    厲永奎做聽眾表現得很虔誠,一個勁兒問,然後呢。

    吳葳蕤就拿手比劃,誇張地說:「我那天被借調過去打雜……你們知道嗎?證券部一天交易完後,電腦就會自動出單,把當天機器上的成交額匯總,直接列印出來。

    結果呢,印表機光滋滋響,出來的列印紙上就是一連串星號,當時我們在場的人就傻眼了,以為出了什麼故障,心裡還特別慌。

    後來有個老交易員過來,瞟了眼說,沒事,二代交易機的輸出極限十位數,這情況啊,就是沒法再計數了,交易額太龐大了。」

    「多龐大啊?」厲永奎尤為捧場。

    吳葳蕤眼睛發亮,顯得特別驕傲似的,「超過100個億!哇塞,那天下午我們這邊專門是買滙豐的!全部股票經紀都在死守買同一支股,那場面可太隆重了!雖然我不操盤,可我也緊張的不得了,就像跟他們一起打了場勝仗!」

    吳葳蕤說的正是那場恆指保衛戰,韓思農和厲永奎只在新聞上看過。

    厲永奎非常抬莊,「學姐你可真了不起,這算不算是見證歷史。」

    「行了……」韓思農懶洋洋掐斷對話,「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厲永奎以為他是在對自己下逐客令,確實,在這對情侶間,他是該走的那個,便識相地起身。沒想到,韓思農也跟著他起來。

    厲永奎有些狐疑地盯著韓思農。

    韓思農明白他眼光里的質問,抿抿嘴巴,朝吳葳蕤笑笑,神色裡帶點兒遺憾。

    「今天得謝謝厲永奎,幫我做了男朋友該做的。你早點休息,我送他下樓。」

    吳葳蕤這才回神,「那你今天留下來嗎?」

    聽見這個問題,厲永奎不由自主攥緊了手指。

    韓思農已經走到門口換鞋,他蹲在地上,背對她道:「算了,我今天過關挺累的,你應該也挺累的,我今天回去,明天給你打電話。」

    厲永奎還在這兒,吳葳蕤當著學弟的面想保持驕傲形象,不敢太粘膩,就沒有開口挽留。

    韓思農和厲永奎沉默地走進電梯。

    老實說,厲永奎現在有點兒不知所措,他以為上個Case結束後,他和韓思農也就告一段落。

    今天,吳葳蕤給他打電話時,他有過一絲掙扎,如果他答應幫忙,是不是可以順勢——

    隱晦地介入韓思農現在的生活?可轉念一想,這太可怕了!

    他厲永奎淪落到要用這種手段嗎?面對一個不知情的女人,暗中使勁,同她搶一個男人?

    他做不到,即使到如今,韓思農的一顰一笑始終牽引著他,他也不可能讓自己變得下作。

    「聽學姐說你去深圳了?」厲永奎不想讓尷尬氣氛蔓延。

    「是。」

    韓思農調轉過頭來看他,他們的眼睛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厲永奎沒捨得馬上把目光移開,怔怔看著韓思農。

    「口渴嗎?」

    「什麼?」厲永奎一頭霧水。

    「你不覺得吳葳蕤這丫頭燒菜挺咸嗎?」韓思農笑笑。

    厲永奎其實怎麼都想不通,為何韓思農一笑,對他就能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呢?

    他不再是十九歲了,還會對韓思農無端心悸,可韓思農似乎變成了別的什麼東西,像一塊潰爛,緩慢地、腐蝕著、消耗他的心力。

    「有點。」厲永奎故作鎮定。

    他們一同去便利店買了兩罐薑汁汽水,韓思農搶著掏腰包。厲永奎也不爭了,這個男人既然不能付出真心,就讓他多付出點兒別的吧。

    總不能站在街邊喝汽水,所以,兩人在附近走了走,找到一處街心公園。

    夜晚的公園散盡人氣,顯得頗為蕭索,有那種可供攀爬的體育架,交錯豎立在沙土地上。

    韓思農拎著塑膠袋,敏捷地爬上去坐著,雙腳晃蕩,將一罐汽水拋給還愣在下面的厲永奎。

    厲永奎膽顫心驚地接住易拉罐。

    「砰」地一聲,泡沫洶湧而出,厲永奎大意沒躲過,被噴得滿頭滿臉。韓思農看好戲似的,哈哈大笑。

    厲永奎也不想每次對韓思農都是一副咬牙切齒模樣……可這回,他絕對有理直氣壯生氣的緣由。

    「我艹你媽的韓思農!」厲永奎大聲叫起來。

    韓思農還是那麼漫不經心,他用手點點額頭,居高臨下地道歉:「Sorry,失誤失誤,別生氣了。」

    厲永奎應該是氣急敗壞的,可很奇怪的是,過了那麼兩秒,他忽然覺得格外沒勁,如同氣球泄了氣。

    他的犀利、鋒芒、大吵大鬧,對著韓思農全是無用招。韓思農從來都是出亂招,將他一擊即斃。

    「你上次不是問我——」厲永奎想他不能繼續這麼傷,他們不能再在暗地裡漚著。

    韓思農靜下來,黑色的眼睛從高處盯著他。

    「你問我是不是為了你來香港——」厲永奎平靜地說,「是,我是為了你,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好了,終於說出來了,就像將他藏匿已久的匪夷所思的愛說出來一樣。

    厲永奎在黑夜裡執著地仰起頭,等待回答。或者說在等待判決,韓思農給他的一個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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