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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02:10 作者: 情熱枯葉
    但他似乎又起了不小的變化,穿著成套西裝,皮鞋鋥亮,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頗具精英氣質,這是韓思農不曾見過的風貌。

    厲永奎只是瞟了他一眼,旋即調開視線,沒有透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從旁人角度看去,他們毫無爭議,是實打實的陌生人。

    韓思農移開目光,面上也是平靜無波瀾……但如果說完全沒有一點兒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他跟厲永奎的分手著實很倉促,甚至有些過分。

    但在他的意識里,男人跟男人,根本不能作數。激情退卻,理智回歸,也該散了。

    更何況,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在一個男人身上停留,嘗過鮮,就沒必要再往前邁步了。

    厲永奎從來跟他不同軌,他對他似乎有不尋常的期待。韓思農有時覺得那份期待很可愛,但時間久了,被一個人長久炙熱的凝視,他又覺得毛骨悚然。

    起先,他並不覺得厲永奎有什麼過人之處。

    從小縣城考上來的男孩,有些微的土氣,還有些不被人察覺的怯懦。但厲永奎似乎自尊心很高,將那份怯懦用冷淡隱藏,甚至豎起了一身刺,刺向每一個向他釋放好意的人。

    對他存有念想的女孩就此打住,男孩們倒不介意,反而大大咧咧地邀他入伙。

    韓思農第一次注意到厲永奎,就是在某場院系辯論賽上。那天的議題,以及最後到底哪個學院獲勝,他幾乎記不清了。

    可他記住了那天的厲永奎,用無懈可擊的邏輯,將對手辯得一度垮臉。

    場下不時爆發出喝彩和掌聲,他也是眾人的一份子,看著台上的厲永奎,覺得他似乎多了層不同以往的光輝。

    打動一個人,也許只要一瞬間。

    厲永奎是法學院的,他就開始往法學院的教學樓跑得勤。學生之間瘋傳,他要追法院系花,系花暗地裡心花怒放了好一陣,卻依舊沒見到韓思農的攻勢。倒是厲永奎,在某次課間,被韓思農在男廁堵個正著。

    厲永奎一開始以為是韓思農故意找碴。

    他也一直認為,自己同韓思農井水不犯河水,怎麼公子哥還特意找上門來了。

    還沒來得及細細思索,韓思農卻嬉皮笑臉地靠過來,想要同他交朋友。就這樣,他們糊裡糊塗地交上了朋友。

    韓思農起先只是抱著好奇心,厲永奎是和他不一樣的人,是他沒怎麼遇見過的人,他就是單純想認識認識。從根本上來說,他欣賞厲永奎那股韌勁,並未對他有超友誼想法。

    一切都要怪酒精,還有年輕的、無從發泄的躁動,這些都在一個接一個錯亂的節點交織,最後指向一條不歸路。

    韓思農女友換得勤,但大多數時候,他都十分被動,女孩子們一廂情願來告白,他說不下狠話,囫圇搪塞。

    對方就以為這是在給機會,開始對外宣稱主權,韓思農被這些「女友」纏得緊,甚至怒火交加,就來找厲永奎吐苦水。

    厲永奎表面對他冷嘲熱諷,完全不關心他的荒唐「情史」……實際上內心情緒複雜,不知何時,他對他,有了些無法聲張的心思。當他還沒釐清自己的感情時,韓思農率先作出了讓他慌張的舉動。

    九十的大學生,頗有西方嬉皮士的風格,尤其熱愛聚會。男男女女扎堆湊一塊,就算不談感情,那也是天南海北胡侃,從文學到政治,高談闊論,精神上格外亢奮,興致一高,酒精成了催化劑,喝到全軍覆沒就不稀奇了。

    厲永奎本能厭惡這種聚會,他常常擺出高傲姿態拒絕,可偶爾還是會為韓思農破例……即使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只是集體的消遣物罷了。

    那天,韓思農喝得有點兒高,嗓子和腦袋都在火辣辣地疼。散場時,他基本雙腳發虛,走不成一條直線。

    厲永奎跟在他身側,嘴裡雖然在念叨,可還是忍不住去扶他,生怕他摔了磕了。

    韓思農帶著酒氣,一隻手攬過厲永奎的肩膀,大半重量倚靠上去,笑嘻嘻說,還是你最關心我。

    厲永奎別過臉去,不敢看對方,他怕與韓思農目光交接,魂魄就散了。

    月光深不可測,清冷地鋪滿他們回宿舍的小徑,他們的影子,卻親熱地交疊在一起。被柔軟的晚風一吹,韓思農覺得自己醉得更厲害了。

    此時,他與厲永奎貼得極近,呼吸不經意間落在厲永奎的耳畔、頸間。

    他想也沒想,或者只是出於某種奇妙的衝動,他的鼻尖湊了上去,輕輕剮蹭了幾下,然後是嘴唇,溫柔地吮吸起脖頸肌膚。

    厲永奎顯然很震驚,他的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然後猛地回魂,狠狠搡開了韓思農。

    韓思農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就跌在了地上。因為這重重一跌,酒算是醒了一半。他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卻發現厲永奎的表情十分難看。

    厲永奎捂著被韓思農剛剛「玷污」的那塊兒,惡狠狠道:「你是喝多了,還是瘋了,把我當女人了?」

    很多年後,韓思農才明白,當初厲永奎為什麼會擺出的是厭惡表情。

    這是他的一種防備,為了不讓自己看穿他,怕真心暴露後得到的是鄙夷,甚至是被當作異類,更加難以融入集體。

    厲永奎急於擺脫原生標籤,拼盡一切逃離故鄉,只是為了脫胎換骨。

    他韓思農又有什麼資格剝奪他想要向上攀附、改頭換面的權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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