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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14 作者: 蘇小懶
「對,也許你爸還能回來。」
接著他們表演合唱,「帶著你的弟弟,帶著你的後媽,坐著那馬車來……」
班裡的其他學生多半膽小,事不關己,連熱鬧也不敢看,早早溜走。他似乎真的從未對家人和老師說起,至少老師那裡沒有任何動靜。那幫男生的膽子因此大起來,發展到後來,一到周五,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成了他的挨揍日。
直到別瓊看不下去,離開家時,偷偷藏了一把水果刀在書包內,才結束了他歷時半年多的挨揍生涯。
她還曾經送給他一副棉手套。有天輪到他值日,她返回學校拿落在課桌內的作業本時看到他凍裂不斷滲血的手背後,從商店裡買來偷偷塞在他書包里的。
當然無關愛情,她是真的看不下去,總覺不做點什麼,良心難安。
這兩件對她而言無足輕重乃至迅速忘記的事情,似乎讓他有點受寵若驚。連班級里最遲鈍的男生都發現他看到她時,「突然變得很不一樣」。
別瓊走進教室的時候,他會突然坐得很端正。
上課時老是盯著別瓊的背影愣神。
別瓊值日時,每節課後黑板上的粉筆字,他跳起來搶著擦乾淨。
別瓊生病缺勤時,他整個人坐立難安。
……
逐漸越來越多的人開他倆的玩笑,見到兩人中任何一個,起鬨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繼而彼此曖昧大笑,擠眉弄眼。
別瓊問心無愧,鎮定自若,倒是他似做了虧心事,常常憋得滿臉通紅,更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終於捱到了小升初,升入市重點,偏又和他分在同一班。
女生早熟,別瓊開始格外留意自己的言行,小心同他保持距離。他雖也有收斂,卻不過是轉入地下。每天早上她都會從課桌里找到他塞進去的東西。一個紅透的蘋果,一個大大的梨子,一捧不知名的野花,一束帶著麥稈的青色麥穗,甚至是一隻通體碧綠被穿在狗尾巴草上的蟈蟈……
之所以明確是他塞進去的,是因為每次別瓊看到,驚訝地在班內搜尋送禮人時,總會察覺到來自於斜後方某個角落裡沉重的注視壓力。
那壓力來自於他的注視,帶著極其沉重的力量,讓她如芒在背。
回頭看他,會收到一個十分膽小的微笑,再偷偷點下頭,意思是說,東西是我送的,希望你能喜歡。
別瓊在放學路上攔住他,請他不要再送。他以為她怕別人說閒話,只安慰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的」。暗示了幾次他仍不明白,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不喜歡你送我這些東西,也不喜歡你,現在你明白了?」
他被逼急,說話結巴,「我是想,是想,說謝謝你曾經為我……我,我也想表達我對你的,對你的謝意。」
「只要你離我遠點兒,就是你對我最大的謝意了。」她又說,「你也別把之前的事情看得多麼重,就算是只流浪貓,流浪狗,我看到也會搭把手的。」
也許那天的談話刺傷了他,她的課桌終於安靜下來,再沒有收到任何東西,同樣安靜的,還有他。
清清靜靜讀完了初中。中考時錄取通知書下來,直升重點高中。不知為何,她第一反應是他有沒有如願。直到報到那天在高一年級組辦公室外看到了分班名單,看到他的名字,鬆了一口氣。看到他在隔壁班,又鬆了一口氣。
也是在那時,她認識了同桌邵小尉,或許也因此,改變了她的人生方向。
大學時,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同她考入同一大學。
那時的她,希望他能離自己遠點,卻並沒有到討厭的份上,暗地裡期望著他能考個好大學,將來有個好前程。
那天晚上。
四妞丟下她一個人跑回宿舍後,他支吾半天,突然把她拉到路燈後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似乎視線暗下來,他才有說話的勇氣。
他問她:「你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可能?」
這個問題,剛升至高一摸底考試全班倒數第八時,高三她同溫沈銳熱戀時,大一她和溫沈銳吵架吵得最猛烈時,大二她被溫沈銳拋棄時……他都曾經不合時宜地跑來問過她,得到的都是拒絕。每次拒絕後他都會消失一陣,沒多久又平靜出現,見到她時也會客氣打個招呼,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這一次,又趕上她的心情格外不好,早上起來登錄QQ時意外發現溫沈銳改了QQ簽名:「老婆會武術,我也擋不住。」
像是瞬間被閃電擊中,電流穿透四肢百骸,動彈不得。
一直以為她和溫沈銳之間,即便分手,也還有些故事沒有講完,她期待著有那麼一天,他能朝她走來,用只有對她說話時才獨有的溫柔語氣說,小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是因為XXXXXXXX才不得不壓抑對你的愛,違心與你分手,求你原諒我,再回到我身邊好嗎。
這個因為「XXXXXXXXXXXX」的理由,她曾經替他想了上千遍。
家人希望我以事業為重,在他們壓力下只好與你分手。
其實是我得了重病,不想拖累你。
你媽媽曾經找過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希望我能同你分手,讓你安心畢業。
……影視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男主角強行與女主角分手,總有著各種各樣不得已的理由,但其實,他是愛她的。
他同她分手,其實是為了她好,是為了他倆的前途著想。
眼下的短暫分手,是為了將來更夠更好地在一起,過上幸福美滿的甜蜜生活。
所以即便與他分手一年多,她一直活在童話般的夢境裡。
在那裡,她可以自由地假想著,他們還在一起。
可是這個QQ簽名,仿佛魔鏡里突然伸出來的一隻手拉她進入現實世界,似告訴白雪公主的後媽你不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般,告訴她,你已成為過去式,眼下,人家有親密女友,親密到可以如此打情罵俏。
在床上木頭般躺了一天,四妞看不下去拖她逛超市,他又不識相跑來找她。
似乎每次告白,他都來得特別不是時候。他像是算準了她心情不好,於是倒霉催的偏要跑來找她。
她積攢了一天的怒火終於找到發泄的出口。
像是有人樹了一面大旗,上書「老婆會武術,我也擋不住」在她頭上來回揮舞,不知死活的他又闖過來,似掏出一個打火機,嗒!點燃這面大旗,帶著火星的碎屑噼噼啪啪落下來,燃著她的頭髮。
噼噼啪啪。
噼噼啪啪。
她一把推開他,覺得不解氣,使勁踩了他的腳,見他疼得咧嘴直皺眉頭,終於拋出了最致命的一擊----
「我說,你!」她氣呼呼地看著他,說話一字一頓,「能----不----能----找----個----你----配----得----上----的----人----喜----歡?」
【如果你曾奮不顧身愛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