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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8:04 作者: 蘇小懶
銷售部有幾個同事,對公司遲遲不要給員工上三險一金早就頗有微詞,就等拿了年終獎,休完年假回來跳槽,他們早就打算臨走之前大鬧一場,只是發愁沒找著導火索。直到這本刊發董事長發言全文的《內刊》出世。
董事長天馬行空慣了,嘴巴一吐嚕就沒止住,大扯公司的福利待遇如何好,四險一金,人均年薪10萬元以上……這裡面著實挺多水分的,作為公司始創員工的財務劉姐,為公司賣死賣貨5年多,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四險一金,至於年薪,工作3年以上的員工打個對摺還能靠點譜,當然,是稅前。
銷售部的同事拿著內刊和三險證明、工資單跑到勞動乤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還叫來了幾家都市報社會新聞部的記者,幾個人在記者的鏡頭面前痛哭流涕,苦大仇深。其中有家記者發稿前給經理打了電話,名義上是調查真相,其實是變相威脅,如果不給紅包就直接發稿,我們可敬可愛的經理同志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威脅,牛氣哄哄地說了句「老子才不怕咧」就直接把電話摔了。
結果第二天的報紙鋪天蓋地。
勞動監察相關部門對公司進行了嚴重處罰,接著又行政命令補交……
經理把一切罪責歸在了我的頭上----實際上,每期內刊出來,按照公司的制度是需撁三審的,我組稿、設計、初審,然後經理二審,董事長終審,一輪輪的修改意擁,我再反覆修改,最後定版、打樣,最後撁有經理的簽字才能印刷。制度是制度而已,不過在擺在那裡給人看的,實際上,從我做一期的時候他就從來沒有簽過字,每次他都說:交給你我放心,他從來不簽字。
二審的時候,經理只在意他的照片帥不帥,或者他巡擆各個部門時的樣子夠不夠威嚴,跟在董事長後面形象夠不夠良好;至於董事長,他才看不上內刊嘞,撁不是為了推廣企業形象,給客戶拿出去有面子,他根本不想出內刊,平時採訪他總是推託沒時間,而換作本城的都市報,他能跟人家談上個十天半個月的。
現在出了問陳,經理開始對我不放心了,他趁我不在公司的當兒,跑到我的辦公室把打樣翻出來,並在上面加了終審意擁:去捤「公司給員工上了四險一金,人均年薪10萬元以上……」等語句,並註明:「改後發。」
後面是他漂亮的落款。
我就這樣當了替罪羊。
無所謂。開除就開除吧,大不了重新再找就是。我本打算過年回來再開始找工作,眼下,最要緊的事兒是先把龔心的事搞定。可是火車票都買好了,龔心突然變了主意,說王弘路離不開她,之後開始玩起了消失。
我猶豫著要不要單獨回家的時候,伊莎莎一個電話使得我徹底留在榕城。
伊莎莎的媽媽在跟她父親離婚後,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在電力局上班的男人,執意要她回家給把把關,明著是把關,其實兩人同居有一陣了,不過是讓伊莎莎承認而已。伊莎莎內心很排斥但又不願讓別人覺得自己阻撓母親的幸福,乾脆跟她老娘說單位加班趕不回去,怕她老娘傷心,又補充說「要是你覺得好就先把婚事辦了五一回去我給你慶祝」。伊莎莎的老娘倒也沒堅持,只說好。過了兩天又打電話說是縣城有人搞了個旅遊團,想跟崔叔叔(就是那個男人)去廣西遊玩,順便在那裡過年。
伊莎莎只好把謊言說得連自己都相信了,「反正我也回不去那你們就隨便玩吧,注意安全。」
伊莎莎要我留在榕城陪她。原因是,「你爸媽也報了那個旅遊團,你回去幹嗎?」
我這才慌裡慌張給爸媽打電話,果然,老媽說,「水清啊,你去你叔叔家過年吧,我們報了旅遊團要去廣西。你有事找你叔叔,農村還熱鬧,你不是喜歡那裡的紅薯幹嗎?再說他多疼你啊。」
叔叔家?還是饒了我吧,去年的時候去過一次,叔叔用大喇叭把全村人嚷了出來,跟村民介紹說,我是某某某,是某某某的二兒,這是我侄女,她是學校的播音員,現在就讓她給大家朗誦一段……
我問伊莎莎:「你知道我朗誦了什麼嗎?」
伊莎莎睜大眼睛,「什麼?」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我留在榕城。彼時周或已經回了老家桂林,傳說中山水美如畫的地方。姜易成的公司來了筆業務要在初五之前趕出來,三倍的工資,他主動攬了,前提是領導同意過了正月十五休一周的年假。
除夕夜,伊莎莎、我和姜易成在一起過年。我們買了麵粉和擀麵杖,伊莎莎會擀皮,我揉面,姜易成負責拌餡兒,大寬葉韭菜,拌上瘦餡兒和新鮮的蝦,聞著香噴噴的。我們包出來的餃子形態各異,伊莎莎喜歡餃子有好看的褶兒,她包餃子的方式很獨特,先從左至右把餡兒封死在餃子皮里,這樣包出來的餃子是一道線,包完了還得再加工,用指甲掐出褶兒,再夾著餃子的兩頭往裡撇,形成彎月狀,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餃子高高地像踩了高蹺一般,伊莎莎還要往案板上使勁摔矮一下。姜易成沒有這麼複雜,他扯過餃子皮,拿勺子抹上餡,餃子皮兩邊一疊,食指和中指逐一夾緊,一個大片片兒餃子就算完工。倆人就這水平,還合起伙兒來笑話我。
當然我也沒說我包的質量就有多麼好,至少我包的不用加工就有很多好看的褶兒呀,但姜易成和伊莎莎難得意見統一地堅持叫它們「包子」。
自從上次跟我和好,伊莎莎同時寬宏大度地原諒了姜易成。姜易成是個聰明人,上次的事件使得他明白一個道理----即便沒有了李然可,伊莎莎也不會選擇他。想通之後,他看到伊莎莎後就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仍賊心不死,卻不敢那麼造次,至少表面上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就像周或縫過的露出腳指頭的襪子,乍一看沒什麼,仔細一瞧便會發現歪歪的針腳。
如果我在他的電腦上沒看到桌面背景是伊莎莎的照片,我也會和周或一樣認為他已經徹底死心。
午夜十二點,我們下去看煙火,比放煙火的人還高興,用姜易成的話說,「我們不花一分錢,看的不比別人少一個,真值。」
我和伊莎莎坐在小區綠化帶邊上的水泥台階上,眼睛都眯眯地,像縱容自己家貪玩的小孩一樣看著姜易成在邊上瘋狂,姜易成很配合地跳著,叫喊著。叫了一會他嫌累,挨著我坐下,說咱們唱歌吧。
姜易成唱:
我要從南走到北
我還要從白走到黑
我要人們都看到我
但不知我是誰
假如你看我有點累
就請你給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經愛上我
就請你吻我的嘴
我有這雙腳我有這雙腿
我有這千山和萬水
我要這所有的所有
但不要恨和悔
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後悔
總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
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
也不願有人跟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