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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0:07:58 作者: 蘇小懶
有一位穿著卡通睡衣來的,還咬著棒棒糖,舌頭誇張地舔來舔去的,看上去應該念初三吧。還有幾位滿臉的胡楂,看上去十分滄桑,看年紀他們的兒子應該可以去打醬油了。難道是我的視力出了問題?
「哈哈,哪裡,你搞錯啦,我們是從秦皇島來的,不是青島,屬於河北省,不是山東省。」李雀聳著肩,笑得花枝亂顫。
前座的男生留著時下很流行的板寸頭,前額有長長的幾縷染成了翠綠色,白色的T恤,正斜側著身子聽李雀胡侃。他的同桌個子很矮,是典型的南方人,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似乎很內向,說上兩句話臉就紅得要命。
見我看著他,他的臉更紅了,我突然覺得這個男生十分好玩,便笑了笑,說:「我叫梁素顏,你呢?」
「童雲亮。」我幾乎懷疑這三個字是他哼出來的,說完這句話他像吃了很大虧一樣,緊緊地閉上嘴巴,生怕我再問什麼。
童雲亮的同桌轉過身看看我,「你好,我是莫如海。」他曖昧地沖我笑笑,一雙眼睛色迷迷地盯著我,意味深長。
我突然有些渾身不自在,真是有夠放肆,出於禮貌,還是稍稍點點頭。
莫如海又問,「你有170cm吧?」
「是。」我儘量簡短地回答他。
「那麼,」他繼續問,「有男朋友嗎?」
我揚揚眉毛,「你好像問得太多了吧?」
他笑笑,「沒有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追你嘛!不把資料詳細打探清楚,怎麼泡馬子?」
我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憋得通紅,旁邊的李雀卻沒心沒肺地打趣道:「沒有沒有,我可以作證的。不過,就憑你,追我們素顏可差遠了。」
「那就走著瞧吧,」莫如海自信地眨眨眼睛,「說不定現在她已經愛上我了呢。」
我實在忍不住,說道:「對不起,我剛吃的晚飯。」
「什麼意思?我也沒有說要請你吃飯啊。」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求你別說話了,我想吐。」
周圍的人笑成一片。
他看看我,饒有興趣地捏捏鼻子,沒有講話。
瓦全 /蘇小懶 十一
真是個活寶啊,我在心中暗暗地想,他來這裡是幹嗎來的?和李雀一樣,談戀愛來了,享受來了?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
正說話間,講台上走上一個教師模樣的中年男人,略胖,看個頭還不如我高,筆挺的黑色西褲,格子襯衣,打著一條漂亮的米色領帶。
他打量一下教室,說:「同學們,請安靜一下。」
沒有人理他。講台下的人們各玩各的,有的聊天,有的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很大一部分人在聽CD。還有一些人如同觀察跳樑小丑一樣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
我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這種場景讓我想起高中時代。多麼鮮明的對比!在高中,班主任一句話,就是聖旨,就是命令,班主任吼三吼,整座樓也要抖三抖。
有拆台階的,自然就有搭台階的。馬上有人出來維護秩序。
坐在前排的一個男生拿起板擦,重重地敲了幾下桌面,以濃重的東北口音說道:「同學們,安靜了!這是咱們的班主任,我們歡迎班主任給我們講話。」
教室里終於安靜下來。
講台上的人感激地沖那個男生(後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羅植)笑笑,說:「大家好,首先代表Z大歡迎大家的到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吳天用,是你們的班主任,今後由我負責班內的大小事務。」
「歡迎歡迎……」有人帶頭鼓掌,不知是捧場還是起鬨。
掌聲有三種,一種是出於禮貌,一種是習慣,第三種才是發自內心的吧。這掌聲里,更多的還是習慣。
馬上有人響應,稀稀拉拉的掌聲之後,吳天用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首先解釋一下,剛才有很多同學問我為什麼播音與主持專業沒有獨立分班,我在這裡告訴大家,考慮到新聞學和播音與主持專業緊密相關,所以院方決定大家第一年必須在新聞班把公共課學完之後,第二年才修播音與主持專業。」
「哦……這樣啊!」
「原來如此,我說呢!」
眾人隨即一副恍然大明白、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心想:「真是老天爺不滅瞎家雀(讀qiao,三聲)啊,看來問題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嚴重。」
(寫到這裡,我在心中又將吳天用罵了一遍,當初,我和其他沖這個專業去Z大學習的人一樣,相信了這個絕妙的解釋。可是事實上呢?一年後班內組織聯歡,喝醉酒的吳天用不小心說漏嘴:「……什麼狗屁播音與主持專業,那是我在招生辦幫忙時,閒著沒事胡亂添上去的,哪裡會分班啊,先瞞住你們再說,瞞不住大不了讓你們退學,不過估計那時你們已經學了一年多的新聞專業,那時再退學就太晚了……我的名言就是,面子高於一切,榮譽重於泰山。」)
他的一個「不小心,閒著沒事」,卻騙來了大量的人來Z大學播音與主持專業。我時常感慨,如果我沒有來民辦大學,而是堅持到高三,參加高考,那麼我的命運會如何呢?會像現在每日蹉跎歲月嗎?會經歷那麼多黑暗而讓人不敢相信的事實嗎?會在找工作時處處碰壁嗎?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去了公立大學,又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呢?難保我就不會經歷這些事情嗎?換句話說,民辦高校的這一切,未必別的學校就沒有,哪個學校還沒有個內幕?比如有人自殺,民工強姦學生什麼的!不過是很多瞞著沒有報罷了。
時下的這些公立大學校園裡的學生,又有哪個做到了大學四年「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沒有虛度時光呢?現在的學生,不管上什麼樣的大學,總會有一種失落感,因為現實的總和他想像的有很大的差距。於是就這樣,混混沌沌,每天不過是吃零食、打遊戲、睡懶覺、談戀愛、逛街……一天天,在不知道做過什麼、得到什麼、又失去了什麼的狀態下浪費著自己的大學生涯。
吳天用說了一些客套話後,給我們一人發了一本《Z大學生手冊》,又說為了大家以後更好地交流和溝通,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我應該是很喜歡自我介紹的,因為這通常是在一個新環境下進行的。在這個過程中,我可以隨意地往自己身上貼各種標籤,只要我想,只要我願意。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這得從我初中的時候說起。初中時,一個讀者看了我發表在一本雜誌上的小說,突然寫了封信說非我不娶(靠,你以為你是誰啊,真是莫名其妙),結果我被班主任戴上了「早戀」的帽子,直到高中都沒有摘下來(後來我真的很想來一次「早戀」,結果那時我已經20歲,正好是法定結婚年齡,如果我願意還可以一步到位)。這主要得益於我生活的城市很小,小到初高中的教師彼此之間都認識,可以隨時交流班內某著名學生的八卦新聞。這些使得我對「自我介紹」充滿了恐懼感。可是我是個很頑強的人,在恐懼感充斥我內心的時候,我並沒有因此失去信心。我堅信,只要功夫深,上天肯定不會負我這樣喜歡自我介紹的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