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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14 作者: 喪心病狂的瓜皮
……
直到坐在趙南殊的車上時,夏庭晚眼裡的淚水才終於克制不住流了下來。
趙南殊嚇了一跳,一邊開車一邊偷偷觀察夏庭晚,什麼都不敢說。
夏庭晚看著車窗外。
夜色中,今冬第一場雪悄然飄落了。
他把車窗搖開了一個縫,凜冽的寒風將一片細小的雪花吹拂進來,輕輕地落到了他的臉上。
在那一瞬間,雪花悄悄地融化在他的肌膚上。
冰冷又溫柔。
夏庭晚仰起頭笑了。
他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伴隨著逐漸在臉上綻放的笑容,淚水愈發肆意地流淌下來,可是眼神卻越發明亮。
他的一生,始終在渴望親情。
哪怕他已經長大成人多年,在刻骨的恨意和畏懼背後,他也仍無數次可恥地夢到過夏仲予和張雪喬牽著他的手,與他一同走過柳絮飄落的春日街道。
他想要夏仲予愛他,想要張雪喬愛他,甚至後來也曾有過可恥的奢望,想要楚天瀾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父輩的關愛。
他從不敢對任何人說出口的,那叛逆的舉動包裹著的,是多麼又脆弱又扭曲的渴望。
是明知求而不得,卻仍忍不住想要跪下祈求的卑微。
他始終在恨。
恨這個世界未曾給過他一個溫暖的家,他從未曾放下那種不甘和怨恨。
可是就在今晚,在這個初雪的夜裡。
他忽然不恨了。
他其實從沒有被虧欠。
他流著淚想----恰恰相反,這個世界真正地善待了他。
因為這個世界給了他蘇言。
這一切與錢無關,與那些巨額的財產無關。
五年了,無論他多少次指責蘇言逼迫他結婚,蘇言背負著他的埋怨和任性,卻始終對當年的真相保持緘默。
張雪喬曾經想要把他像貨物一樣出售,蘇言才是拯救他的那個人。
可是蘇言不說。
因為蘇言捨不得讓他知道----
原來他從沒被親生母親愛過,原來他想像中自己擁有的那一縷來自家庭的溫暖,終究是虛妄。
寒天雪夜裡,是蘇言忍著被日日夜夜灼傷的痛,始終為他握著一根燃燒著的火柴。
而如今,他終於不再需要那一點終究會熄滅的假象了。
他終於正視了這一切,可他竟然神奇地不再感到絲毫的痛苦和扭曲。
他撥開了夜與霧,看到了雲層後璀璨的朝陽。
他生命的滔滔河流,在這一刻,真正像一個自由的男人一樣坦蕩而勇敢地奔騰著。
他是完整的。
他是飽滿的。
蘇言賦予他的愛情,給了他充沛的力量,足以讓他驕傲地破土重生。
他的血脈里、心跳里,呼嘯而過對蘇言的愛意,就像夜色里徒然怒放的玫瑰,澎湃地芬芳起來。
他愛蘇言,他的丈夫。
第三十三章
夏庭晚在路上忽然接到了蘇言的電話。
他有些錯愕地看了一眼時間才按下接聽鍵,聽過蘇言的聲音很低沉地響起來:「你在哪?」
蘇言的語氣有些陰沉,他很少這樣連名字都不叫就直接詢問。
夏庭晚一時之間不由感到有些緊張,他清了清嗓子,由於剛剛見過張雪喬,下意識想要暫時避開這個問題:「蘇言?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蘇言很直接地道:「我在香山。」
「啊?」夏庭晚頓時大吃一驚,他睜大眼睛,磕巴了一下:「你、你不是說還有一個星期才回來嗎?」
「你打算瞞我多久?」
蘇言忽然直接地問道:「真人秀的事。」
他很明顯是生氣了。
夏庭晚太了解蘇言,哪怕只是語氣一個細微的變化,就能感覺到其中情緒的變化。
「你都知道了?」
夏庭晚聲音一下子就心虛地小了下來。
他像是要被訓斥的小學生一樣下意識地挺直背脊:「你最近太忙了,我怕你擔心,想自己先處理,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就是……」
他說到這兒,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了,小心翼翼地問道:「蘇言……你是剛一得到信兒,就飛回來了嗎?」
「嗯。」
蘇言沉默了一下才應道。
夏庭晚吸了一下鼻子。
「我很想你,蘇言。」他沒頭沒尾地說道。
說到尾音時,忍不住又哽咽了一下。
他剛剛才哭完,眼圈還紅紅的,可心裡卻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給輕輕攥著了一樣,暖得有點疼。
他的態度一這樣軟下來,蘇言就忽然不再說話了。
他們就這樣隔著電話聽著彼此平穩的呼吸聲,直到蘇言終於放輕聲音:「庭庭,回家吧。」
蘇言從來沒有變過。
無論何時,只要他需要,蘇言總會翻山涉水趕回來陪在他身邊。
蘇言是他的英雄,無聲的英雄。
……
夏庭晚急匆匆地趕回香山時,整顆心都是雀躍的。
他最近的人生一直在大起大落。
被黑到心態崩潰,在張雪喬面前委曲求全,直到最後終於揭開五年前婚約的真相。
可是那些浮躁的人和事,卻在「回家」這兩個字面前,都突然變得模糊且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