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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14 作者: 喪心病狂的瓜皮
夏庭晚拿到劇本的第三天就打算看,看了一半之後忍不住去找了原著《尋》,一口氣看到結局,胸悶得一夜都睡不著。
許哲考慮讓他飾演的角色,是一個南方小城的啞巴男孩顧非。
原著中描寫顧非,說他「二十出頭年紀,右臉上一道淺淺的疤痕,眉眼清秀,人乍一看怯弱,可是眼神里又透著一股倔強。他獨自經營一家民房改造成的小旅店,養了幾隻貓,自己就住在最小最破的閣樓里,雖然是啞巴,可是客人要什麼,他就準備什麼,倒也妥帖。和左鄰右舍也相熟,生活沒什麼不便利。」
有一年的夏天,來自大城市的大學生徐容趁著假期來到這個南方小城寫生,就住在顧非的小旅店裡。
徐容樣貌非常英俊,很討人喜歡,說話也動聽,有一股青年藝術家的瀟灑勁兒。
顧非每天都偷偷看著徐容背著畫板來來往往。
偷看終於有一天被發現了,徐容卻不在意,說想畫顧非。
最開始,是畫臉,然後是畫全身。
到了最後,徐容說,畫人體吧。
顧非就脫了衣服。
夏庭晚能明白許哲為什麼想要拍《尋》。
小說的前半部分,始終籠罩在一股南方小城霧蒙蒙、濕漉漉的雨意之中。
那種意境,又寂寞卻又美好。
潮濕逼仄的小閣樓上,昏黃的燈泡。
沒有空調,只有老風扇旋轉起來咯吱咯吱的聲響,和柔軟悶熱的夏風。
爬山虎趁著雨夜攀援到閣樓的小窗,像是綿延不斷的欲望。
兩個年輕人,一個畫,一個躺著----
最開始是久久的凝視,然後從淺至重的喘息聲,直至汗珠淋漓的身體交纏。
他們玩耍,畫畫,一起曬衣服,一起躺在陽台上看星星、聽貓叫春。
徐容總是喋喋不休,說他是美院生,說他畫畫的夢想,說他來自北方的哪個省,說他喜歡顧非,喜歡顧非的身體,說帶顧非去北方看看。
顧非始終是沉默的,他發不出聲音,所以一直傾聽。
所有的美好戛然而止。
夏末的某一天,徐容突然消失,再也沒有回來。
於是從來沒離開過小城的啞巴男孩,把小旅店轉租了出去,一個人北上。
手裡只有幾張徐容給他畫的人體素描,還有徐容就讀過美院的唯一線索。
這一找,就找了六年。
《尋》的結尾,顧非還是見到了徐容。
彼時他已經二十七歲了,有一隻腳有點跛,黑瘦黑瘦的。
他其實不是找到了徐容,是偶遇了火鍋店老闆徐容。
徐容結婚了,胖了,見到顧非時又動容,又歉疚。
原來徐容從來沒就讀過美院,更不是美院的學生。
六年前的夏天,是一個剛畢業、愛好畫畫卻又一事無成的年輕男孩,不想面對社會、也不想面對自己時,天真地撒的一個謊。
他逃到南方,在潮濕朦朧的雨天裡邂逅了一個美麗的啞巴男孩。
他給他畫畫,和他做愛,一起做夢,夢到天荒地老。
徐容只想騙自己一個夏天,卻沒想到網住了顧非六年。
最後一面,顧非讓徐容再給他畫一幅畫。
臨分離時,徐容流著淚說對不起。
顧非搖了搖頭,一跛一跛地轉身離開,帶著徐容給他畫的最後一幅畫回到了南方。
故事的結尾,停留在顧非回到家鄉的那個清晨,小說里寫----
「清晨總是有霧,天光從灰與白的邊隙一點點透進人間。
顧非推開閣樓的木門,『吱呀』一聲,一陣風悄無聲息地刮過,灰塵撲簌簌灑落在地上。
像是有人來過,又離開了。」
第二十一章
「蘇言,我真的覺得,顧非這個角色好像真的就是為我而生的……」
夏庭晚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無法形容自己心裡的那種激動。
從他看完《尋》的小說那一刻起,他就想要演顧非。
這種迫切地、想要詮釋一個角色的欲望,在他從藝多年的生涯中從沒有出現過的。
接拍《鯨語》的時候,他歪打誤撞成為男主角一舉成名。
或許是太容易得來的東西,在不懂事的年紀就不覺得有多了不起。
可是現在回頭想來,其實真的很感慨。
五年前,他仍時時記著自己慘痛的童年,出演小夏這個人物時也有很多的躊躇,本能地想要藏住真實的自己。
可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體驗派,對於表演他沒有太多的技巧,想要真正入戲,他就必須要全身心投入。
在國寶級大導演的調教下,他最後到底還是鑽出了自己的殼子。
演小夏絕望自殺的那一齣戲之後,他偷偷哭了好久,一兩個月都走不出來。
他總是想,小夏某種程度上,是不是就是另外一個自己,一個更無望、更脆弱的自己。
時過境遷,現在的他有了更多的哀愁。
他有了一個成年人面對愛情的悵然若失,體味過心酸的幸福和甜蜜。
他懂得想要追逐心愛的人的心情,也明白了寂寞的滋味。
五年前的他或許演不了顧非,但如今,他覺得他可以。
許哲和他說,好的演員,要動用自己所有的人生體驗,為一個不存在的人物,一筆筆添加血肉。所以真實震撼的表演,一定是從心裡流淌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