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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14 作者: 喪心病狂的瓜皮
他忍不住看著許哲,許哲的眼角旁雖然已經有了歲月留下來的紋路,可是眼睛卻依舊明亮,充滿了睿智的神色,
「所以,你可以再想想,接下來你每一次和他談起感情問題的情景。你爭取了好幾次,他雖然都是拒絕,但是他是不是一次比一次態度更弱勢,再也沒有那麼強硬的時刻了?你第二次問起感情的事,他說是他累了,年紀大了,精氣神不夠了----這是愛不動的能力問題,不再是不愛你的態度問題了。這是第一次轉變。你第三次問起感情的事,質問他為什麼可以那麼快和溫子辰做愛,問他如果你也找新人,他會不會難過。這一次他連自己的態度都沒了,只是讓你找個簡單年輕的人。這是第二次轉變。」
「直到今晚,他幾乎是已經和你半坦白了,他說的話已經開始越來越接近他的真正內心----他覺得他讓你越來越不快樂,你和他結婚,是在走下坡路----這個下坡路走到最後,竟然是走到了酒駕車禍,他沒法面對這件事。你說你覺得是你太任性,傷了蘇言的心,才會到離婚這一步。可是如果從蘇言這麼久一步一步的反應來看,我覺得蘇言不是這麼想的。」
許哲的語速微微加快了一些,他看著夏庭晚,很肯定地說:「對於蘇言來說,離婚大概不是因為你傷害了他,他可以容忍你在感情生活中對他任性,一次一次地折騰他。真正致命的----反而是他覺得他自己做錯了,是他沒有照顧好你,五年的婚姻啊,反而讓你痛苦到傷害自己,他親手把自己最愛的人給毀了。這才是他的感情最終崩潰的原因。」
許哲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夏庭晚低著頭,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手指顫抖地點了一支煙。
在一片安靜之中,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聽起來像是一場悔恨的痛哭。
許哲看著夏庭晚低著頭抽菸的模樣,輕聲說:「我還記得和你結婚那一天蘇言的模樣。儀式結束之後,他有點喝多了在和我聊天。他那時候看起來真的有種傻乎乎的樂呵,臉也紅紅的,笑得都有點憨厚了。我問他,結婚開心成這樣?他說----」
「他有家了,以後做什麼都很有依靠、很踏實,是有歸宿的人了。」
「其實那時候我覺得挺感動的,真的。他給你寫的那些詩,是浪漫,是美。但是其實我覺得,說著這些很普通很樸實的話的他,或許才是更真實的。」
夏庭晚聽到那句話,眼角一下子就憋得通紅,幾乎要用盡力氣才能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從沒想到,原來蘇言當年的心情,竟和他一模一樣。
有家了----
蘇言和他一樣,從來沒有得到過家的溫暖和庇護。
原來蘇言也曾把他當作依靠。
他是他的歸宿啊。
「庭晚,你是我的學生,比起蘇言的心情,我更關心你----」
許哲給他遞了一下菸灰缸,眼中有種溫雅的關切:「你想要複合,在這個階段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其實你想想,你們對離婚這個事實接受的時間是錯位的。你是這幾個月才在接受,你的痛苦是新鮮的、劇烈的。蘇言卻比你早太多就在心裡處理這件事了,車禍後,那半年他在陪護你的時候,已經無數次想過與你分開的事,那時候才是他最難受的階段。其實本來到了現在,他的痛應該已經從尖銳的刺痛變成鈍痛了。可是你現在又回去了,你是在強行破壞他的心理防線,把他扯回之前最痛苦的時候,他的本能,一定是抗拒和逃避的。」
夏庭晚吸了一口苦澀的煙,他知道許哲說的是對的。
「他其實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防線。你看,」
許哲托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蘭蘭的腦袋,輕輕扯了扯貓長長的鬍鬚,蘭蘭在睡夢中掙扎了一下,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許哲的手,許哲繼續道:「貓的鬍鬚可以拿來測量距離、探測空氣的流動,說白了,會讓它更自如、有安全感,現在的情況就是,蘇言給自己長了許多鬍鬚出來----和溫子辰的關係也好,他反覆強調他只是作為一個影迷的話也好,這都是貓鬍鬚,是他給自己安全感的方式。你今晚和他攤牌,不許他和溫子辰再在一塊兒,對他來說等於突然要是生生拔他的鬍鬚,其實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他如果一直後退,我就是怕你飛蛾撲火……傷著自己。」
「怕什麼?」
陸相南忽然開口了。
陸相南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非常乾脆利落。
他把畫筆放在一邊,攏了攏飄散下來的機率髮絲,直截了當地說:「他不需要的東西,幹嘛不給他拔了?」
「蘇言那種階級的男人,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實用性的,他只可能愛合乎他審美性的東西。他缺人給他解決性需求嗎?缺人照顧他討好他嗎?他從來就不缺,他只是現在腦子壞了,以為這些東西讓他有種可以名義上和庭晚感情分離的理由。」
陸相南的話可以說是非常不客氣了:「他腦子不清醒,本來就做錯了事,為什麼要慣著他?你別聽許哲溫吞的話,他和蘇言都是這種人到中年開始怕疼的老男人。」
許哲聽陸相南開口,有點無奈,又有點寵溺地笑了一下,低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