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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14 作者: 喪心病狂的瓜皮
「他、他……」
夏庭晚聲音發抖:「他愧疚。」
「沒錯。」許哲乾脆地說:「他愧疚、自責、還會摻雜著痛苦,甚至是對自己的怨恨。你記住,這是18歲的蘇言,他自己才剛成年,就眼看著弟弟的血肉之軀在他面前被火車撞得支離破碎,這種打擊,你覺得一個人要花多久才能走出來?」
夏庭晚嘴唇微微發顫,他答不出來。
「五年、十年,一輩子----都有可能。但是這件事還有一個細節,涉及到你,這一點對蘇言絕對是有影響的。那就是蘇謹不是跳樓、不是喝藥,他是在蘇言面前被火車撞死的,鮮血淋漓。」
許哲盯著夏庭晚的眼睛,他的眼神此時非常有力,一字一頓地說:「再回到你。你的車禍現場,你想過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嗎?你當時是昏迷的,你看不到,但是蘇言追出去追你,他是最快到現場的人,對不對?所以他看到了。」
「我們誰都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樣子,但是可以適當地猜測一下,車當然是撞得七零八落,你倒在裡面,不省人事----蘇言到了現場,他不知道你是死是活,第一眼就看到你滿頭滿臉都是血躺在那兒,你再設想一下,那時的蘇言是什麼感覺?」
夏庭晚只覺得胸口轟隆一聲,他大口地吸了口氣、又吸了一口氣。
他從來沒從這個角度去解讀過那場車禍。
是的,他從來不知道他當時的慘狀。
他醒來時,身上打了麻醉,躺在醫院裡,有一瞬間甚至忘了發生了什麼了。
可是蘇言看到了,蘇言是第一個看到的人。
「你倒在那兒,相似的場景----鮮血淋漓。對於蘇言來說,他可能有一瞬間以為你死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場的場景,又在他面前重現了。你再仔細想想,這對這個愛你的、受過傷的男人來說,是什麼的一種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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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在那兒,相似的場景----鮮血淋漓。對於蘇言來說,他可能有一瞬間以為你死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場慘禍的場景,又在他面前重現了。你再仔細想想,這對這個愛你的、受過傷的男人來說,是什麼的一種打擊?」
夏庭晚捂住臉,整個人都無法控制地微微蜷縮起來。
他不是答不上來,而是他幾乎不忍心去細想,過了好久,終於喃喃地說:「他那時,一定好痛苦。」
「他不僅是痛苦。你還記得嗎,你出車禍之前最後對他說的那段話,你說他是利用對你的愛,彌補對他弟弟的愧疚----」
許哲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這都是車禍事件里的細節,你如果把它們拼湊起來,會發現蘇言視角中的這次車禍事件,慘烈到幾乎可以把他整個人摧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自責,他的潛意識會把你的車禍歸咎於自己,他不僅對你歉疚,也對你說的那個孩子----寧寧,感到歉疚。庭晚,一個人如果突然地承擔這麼多沉重的東西,是會受重傷的。」
許哲說到這裡,伸出手扶正了夏庭晚的臉,看著他臉上的那道傷疤,低聲道:「你看,這是車禍給你留下來的傷疤,它在皮膚肌理上,雖然會很令人苦惱,同時你也能看到它在漸漸變淡、變好。但是蘇言受的傷,我們誰也看不到,我們只能靠這些細節,一點點地分析,去嘗試接近他的內心世界。」
夏庭晚抬起頭看著許哲,忽然輕聲說:「老師,是不是直到現在……蘇言都還在受傷的狀態下?哪怕,哪怕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他還是一直都沒有好轉。」
「當然,其實離婚後的幾次會面,他的態度里隱藏了很多值得分析的東西,但是你沉浸在情緒里,可能沒有注意到。」
許哲坐直身子,離夏庭晚更近了些,慢慢地說:「回憶一下正式離婚之後,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這一次,是蘇言態度最為強硬的一次,對吧?他說『不愛你也不恨你』,『以後都不想見你』,這麼狠的話,你當時聽了,肯定覺得複合無望了。」
夏庭晚不由點了點頭,他當然記憶猶新,當時真的是如墜深淵,那時候的蘇言是那麼的陌生冷酷,幾乎叫他感到害怕。
「但是你記住,恰恰是這一次,他關於你們感情的所有狠話,統統都是假的。之後他每一次跟你見面,說的話都更接近真實----只有這一次,全部都是在騙你。」
夏庭晚猛地抬起頭,他看著許哲,感覺抓住了什麼關竅,卻又說不太分明。
「這是因為,這一次見面,蘇言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動機的----你還記得嗎,第一次見面是你還沒有發現寧寧的存在的時候,蘇言很明確地知道,他不希望你發現,不希望你再來,所以他特別兇狠地要斬斷你的一切幻想,這也是離婚之後他唯一一次,明確地表達過他不愛你的時刻----所以這是假話。」
夏庭晚感覺自己的心臟都瞬間跳動得快了些。
離婚之後,每件事都發生得很快很快,留給他的是一次又一次急促的失落和傷感。
他來不及細細思考,也從來沒有像許哲這樣邏輯縝密地梳理過蘇言每一次說話的語境和背後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