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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14 作者: 喪心病狂的瓜皮
    「我不是五年前的我了,精氣神不夠了,也沒有三十歲的勇氣再來一次了。」

    他說回不去了。

    蘇言不僅是不要他了。

    蘇言不要愛情了。

    夏庭晚努力睜大眼睛看著蘇言,在他自己還沒察覺到的時候,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

    在他之前,蘇言身邊待過許多人,有跟過一兩年的,也有隻廝混三五天的。

    夏庭晚問起蘇言之前的事,蘇言並不避諱,說出來的一些名字之中也有很出名的模特和演員,他那時的態度很淡,似乎並沒什麼值得一提,夏庭晚也從來沒聽說過有任何人給蘇言惹起過緋聞還是風波。

    蘇言不大叫他們男朋友,只說是伴兒,就像如今提起溫子辰的語氣一樣。

    夏庭晚其實一直隱約能夠感覺到,他認識的蘇言並不是完整的蘇言。

    在他所看不到的那些過去里,在別人的眼裡,蘇言或許是個淡漠的,甚至有些殘酷的人。

    有一次夏庭晚突發奇想,和蘇言一起拿了個望遠鏡從香山往H市CBD望去,結果數下來竟然有十幾棟參天高樓都是亨泰開發的地產,那一刻,哪怕是他都嚇了一跳。

    財富和權勢積累到了那個階級的男人,對幾乎所有東西都戳手可得的男人,究竟心裡如何看待其他更平凡的人。

    夏庭晚很難去體會,因為他從來沒站在那樣的高處。

    但是他在此前好像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因為蘇言對他是不同的。

    可是如今輪到他來面對蘇言的另一面時,他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冷酷。

    蘇言回到了認識他之前的時候,在決定離婚的時候,不僅是對他絕情,也同樣對那個曾經浪漫的自己漠然地放手了。

    「蘇言,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夏庭晚任由淚水在他臉上軟弱地流淌下來,可是眼神里卻閃過了一抹倔強。

    其實在那一刻他已經明白,再多的哀求都沒用了,正因為沒有用了,他才終於決定把一切都問清楚:「是不是在知道我出車禍的那一天,你就已經決定和我離婚了?」

    「是。」

    蘇言把煙掐熄在車裡的菸灰缸。

    「是不是……因為那件事?」

    夏庭晚的聲音發顫,可看著蘇言的目光卻沒有游移。

    他不能再逃避了,之前的那六個月,他幾乎是把自己沉浸在車禍留下來的傷痛之中,因為那樣就可以逃避那件事給他們帶來的餘震,可走著走著,他和蘇言還是走到了絕境。

    他必須得直面他和蘇言這段婚姻慘敗收場的那個導火索。

    蘇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陰影里,因為突如其來的強烈痛苦而不由自主地顫動著。

    夏庭晚等待著答案,可是其實在他心底的最深處,他是隱約知道他們真正離婚的原因的。

    像是大海之中的冰山,浮在海面上的銳利碎冰是車禍,可是海面下經年累積的沉重冰體,是車禍的原因。

    那件事,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

    他酒駕車禍,趙南殊曾偷偷問過他到底怎麼了。

    因為他以前雖然的確有點酗酒的毛病,可他不是不惜命的人,喝酒了從來都記得叫趙南殊或者蘇家的司機接送,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酒駕,所以那天的事對於趙南殊來說當然古怪。

    他沒告訴趙南殊實話。

    那天的事,像是一條枯萎乾裂的河床橫亘在他和蘇言之間,讓他們在車禍後的六個月內,再也沒能像曾經那樣甜蜜深情地對視過哪怕一次。

    「我不想再提起了。」

    蘇言終於開口了,他淺灰色的雙眼深邃平靜的像是暴風雨過後的海面,幾乎難以再從他的神情里再讀出任何哪怕漣漪一般的波動:「你到了,下車吧。」

    夏庭晚幾乎是恍惚地走下了蘇言的邁巴赫,在車門關閉前,他依稀聽到自己很小聲地說了句:「蘇言,對不起。」

    對不起。

    六個月前,他和蘇言的關係有點小問題。

    或許是因為那段時間蘇言太忙,所以有時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他生性敏感,很快就和蘇言鬧了彆扭,因此心情不好喝了點酒。

    那天夜裡,他還帶著酒勁兒去蘇言的書房裡隨便翻了翻,沒想到找到了一本日記。

    那日記本是十多年前的古老樣式了,漆黑的皮質封面,大約有三百多頁,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帶著一種秘密的沉重。

    夏庭晚最開始沒太在意,從中間隨意翻起,第一頁就是那樣的一句話。

    「爸爸打我,用皮帶,打了我十二下,然後把我關在房間裡,不讓我吃晚飯。我以後再也不偷吃糖了。」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遍體生寒的恐怖,就那樣顫抖著翻完了整本日記。

    日記的主人是蘇言的異母弟弟,那應該是個不大的孩子,表達能力還很是單薄吃力。

    可是上面一頁一頁地寫下了被父親反覆毆打和虐待的記錄。

    或許是因為那上面記錄下來的痛苦太過真實,幾乎是一瞬間調動起了他對於過去的所有黑暗記憶。

    他以為可以埋葬掉的,不再回顧的,不再面對的,那種沉重在那一夜把他徹底擊潰了。

    他想起父親喝醉了酒騎在他身上,劣質的皮帶一下一下地狠狠抽在他的後背上,皮帶帶著脆響蹂躪著皮肉,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肉迸開時發出的慘烈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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