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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14 作者: 喪心病狂的瓜皮
    夏庭晚忽然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是個天大的錯誤。

    一個月前這裡還是他的家,可是如今他卻是一個不速之客。多可笑,他還以為蘇言割捨不下,他還以為自己有再試試的機會。

    「有事?」

    蘇言給夏庭晚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了對面。

    他整個人淡淡的,眼睛只在他身上滑過,客氣疏離,不做半點多餘的停留。

    夏庭晚的臉色蒼白,他給自己打理的髮型、挑選的衣服,給自己打的氣,都在化為小丑一般的表演,他在頃刻間喪失了所有的鬥志:「我……我今天才發現,還有些整理好的東西,我好像還沒收到。」

    「我會吩咐管家查一下,如果有遺漏,明天我叫人給你送去。」

    夏庭晚臨時想出來的拙劣藉口,當然是馬上就被蘇言隨口給拆了,蘇言欠了欠身,雖然沒站起來,可是很隱晦地表現出了催促的意思:「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我……」

    夏庭晚下意識地回答,可抬起頭和蘇言淺灰色的雙眼對視時,鼻子卻不由一酸。

    「蘇言,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他到底還是執拗地問了出口。

    「你喜歡上別人了嗎?可你跟我說過的,你那時說過的,我是你的小王子,永遠都是……你都不記得了嗎?」

    愛意炙熱時說的情話,此時再說出來,卻令人感到又難堪又羞恥,夏庭晚知道他的質問太任性。

    可蘇言怎麼能變心呢。

    怎麼能對他說了這樣的話之後再變心,怎麼能把他捧在手心裡五年再狠狠摔在地上呢。

    如果愛情也有時限,如果他只能做五年的小王子,為什麼不在一早就告訴他。

    「夏庭晚。」

    蘇言的雙眼,在今天第一次凝視著夏庭晚,他的面容繃著,露出嚴肅的神色。

    「五年前我們結婚時,說被逼心裡不情願的人,是你;一句一句說自己喜歡更年輕帥氣的男人的是你;非要簽婚前協議說離婚時不要我的錢的人,是你;喝得爛醉親別的男人被周刊拍到的人,是你;半年前,和我鬧脾氣就跑出去酒駕飆車的人也是你。你沒有安全感、要面子,所以做錯了事,也要別人給你台階才稍稍服軟。我和你的婚姻,你從來就沒在乎過。這麼多年,因為愛你,面子我給了,里子我也給了。我累了。」

    夏庭晚的身體顫抖起來,明明是他自己逼問的答案,可是蘇言每說一個字,他都難受得想要捂住耳朵,蘇言說到最後,他的眼睛裡已經滿是淚水,用盡全力才忍住不在蘇言面前大哭出來。

    他剛剛勉強拼湊起來的勇氣,在這一刻潰敗千里。

    五年了,蘇言從來不和他翻舊帳。

    再惱火的事,只要原諒了、翻篇了,就從此隻字不提,所以有些錯事,就連夏庭晚自己都好像忘了。

    「我錯了,」他哽咽著:「先生,我知道錯了……」

    他前一句話他還叫他蘇言,可是這一句已經換成了先生。

    他以前只在床上和撒嬌時一聲聲地喚蘇言「先生」,這時這樣叫,是因為害怕。

    他從未在蘇言面前這麼幹脆地認過錯,可是哪怕這樣做了,他的內心也充滿了恐慌。

    他甚至想要時間就永遠停在這一刻,這樣就可以不用聽到蘇言接下來的話。

    「我累了,也不再想顧全你的面子。既然你問我,我就告訴你。」

    蘇言的聲音低沉,他又重複一遍「累了」,面上的表情卻平靜,慢慢地道:「我離婚,是因為不愛你了,跟別人無關。我既不愛你,也不恨你,我對你沒有虧欠,也不留戀。所以,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以後就不必再見了。」

    ----

    夏庭晚是逃跑一樣離開蘇家宅子的,趙南殊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根本一個字也不敢問,就只是悶頭開車。

    直到駛下香山之後,夏庭晚忽然說:「他不愛我了。」

    趙南殊手微微抖了一下,他想安慰兩句,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夏庭晚把車窗搖下來,夜色中還依稀有蘇家玫瑰花圃的芬芳,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前幾天在趙南殊家裡時,他悄悄把蘇言給他的書信整理了一遍。

    蘇言有個習慣,只要離開H市出差,無論落腳在哪裡都給夏庭晚寄一張明信片。

    夏庭晚以前總笑話他是民國時代殘留下來的古董,蘇言也不生氣,他說:在外時,有許多事想跟你分享,但是不急,慢慢來也好。

    他們真的是很不同的人,夏庭晚是隨時都要弄出些動靜的人,吃了巨大的帝王蟹,要拍照片發給蘇言;想蘇言了,就立刻纏著他問什麼時候回來。

    可蘇言不同----蘇言很靜、很慢,他像月夜下流淌的河流,不知何時,愛意已緩緩流入大海,再也不回來。

    結婚的第一年,蘇言去法國處理事情也給他寄了一張明信片,上面寫了幾句話:

    庭庭,見信好。

    我在巴黎,這幾日多雨,但是有幸收到聖埃克蘇佩里先生1943年出版的法文原版《小王子》,因此心情很不錯。

    有幾句話一直想摘錄給你看,就附在這裡。

    「我的那朵玫瑰花,別人會以為她和你們一樣,但她單獨一朵就勝過你們全部。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除了留下兩三隻為了變蝴蝶而外)是我除滅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哀怨,她的吹噓,有時甚至是她的沉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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