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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59:27 作者: 一隻大雁
又來了。
延景明覺得中原的皇帝神神叨叨,有什麼事好像都不肯好好說出口,非得私下隱秘地囑託他們,他點頭答應溫慎之的話,跟著溫慎之離開宮宴,走到外頭,便見皇上正在外等候他們。
溫慎之上前,方行過禮,皇帝已淡淡開了口,道:「慎之,此番朕要你離京,除了祭拜之外,還有另外幾件事。」
溫慎之自然躬身行禮,道:「是。」
「其一,是那當地知府,煉了仙丹,據說有奇效。」皇帝注視著溫慎之,說道,「他想要呈貢,你去將那仙丹帶回來。」
溫慎之:「是,父皇放心。」
「至於其二……」皇帝稍稍一頓,忍不住以巾帕掩面,咳嗽了幾聲,方再開口,說,「朕聽聞仙山附近有一神醫,能夠醫死人藥白骨,自個更是鶴髮童顏,頗受眾人敬仰。」
溫慎之:「……」
他看父皇近來病得越發重了,前些時日還聽太醫院說皇上咳了血,原以為父皇令他去尋這神醫,是為了治病,可不想說到底,為的不過是這神醫「鶴髮童顏」,雖年邁卻不老,到底還是為了求長生。
「朕聽聞他精通延壽之術。」皇帝果真如他所想一般開了口,道,「你去找到他,將他帶回來。」
溫慎之心中五味雜陳,卻也只能躬身再揖,道:「兒臣領命。」
他不信這些求仙問道之術,可他知道父皇深信不疑,而父皇越信神佛,近年便越發多疑古詭,國師一句話能抵他人千言萬語,無論宮中朝中也無多少人敢有疑議,他更不敢,哪怕是祭仙山還是尋仙藥,每一件事,他都只能答閉嘴應承,生怕自己走錯一次路,說錯一句話,便要從現在這位子上被父皇掀下來。
幾件事囑託完畢,天子也不想再與他們多言,讓他們回宴,自己則回宮休息。
延景明方才聽了個半懂不懂,先是不明白中原皇室,到底為什麼對蛋這麼執著,先有金蛋,現在又要來仙蛋?難道中原的那什麼知府,也是鐵匠?
延景明再一次肅然起敬。
怪不得大盛如此強大,領先西羯那麼多,有這麼多了不起的鐵匠,大盛能不強大嗎!
而除此之外,他只聽懂了皇上想要求長生這件事。
他不懂。
這天底下哪有什麼長生,這種虛無縹緲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情,有什麼好追求的。
延景明想開口問一問溫慎之,溫慎之卻好似已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般,抬手止住他將要出口的話語,笑吟吟同他道:「這些話,我們待回去之後再說。」
延景明不解。
溫慎之又道:「只可以你我私下說。」
延景明覺得自己明白了。
他早年還同母妃學過大盛的歷史,雖說母妃總是想到哪兒就說哪兒,大多講得也都像是大盛街頭說書人的故事,可他多少還是學到了一些的。
譬如說,他知道,大盛的天子,大多十分多疑,並且不喜歡別人對他想做的事情說三道四。
既然溫慎之都這麼同他說了,延景明覺得,自己還要多言,那就叫做禍從口出,被有心人聽見了,絕對要出事,他便捂住嘴,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而後一言不發,跟隨溫慎之返回宮宴。
他二人方才回頭,便見一名宮人步履匆匆走來,像是在四處尋他們,見著溫慎之,略微鬆了口氣,道:「殿下,太后有要事吩咐,令奴婢來請二位往興慶宮去。」
溫慎之本不覺有異,微微點頭,隨著那宮女轉身往興慶宮去,可那宮女在前領路,不言不語,竟連頂軟轎都沒有,此處離興慶宮可有些距離,溫慎之覺著不對,開口詢問:「是皇祖母讓你來的?」
宮女應答如流,道:「太后想殿下明日要出宮祭拜,也許有些時日見不著了,便想請殿下過去說些體己話。」
溫慎之:「……」
他不由微微蹙眉,心中已斷定這宮女,實在是可疑極了。
他自小由太后撫養長大,再清楚不過太后的性格,他是嫡長子,又是太子,因而太后對他向來嚴厲,幾乎不可能會同他有這般溫情的時刻。
太后對他的喜愛,不可能以這等方式表達,若是這宮女藉口喚延景明過去說話,反倒是還正常一些,更不用說天色已晚,太后又向來早眠,若無萬分緊要之事,絕不可能讓他去興慶宮一見。
溫慎之握住延景明的手,延景明訝然看了他一眼,便見溫慎之神色嚴肅,二人目光相對,他不知為何突然便明白了溫慎之的意思。
宮宴本不可佩劍,可方才他們出來時,延景明已取了寄放在外的劍,而今這劍,正在他腰間。
他輕輕壓低劍柄,握住劍身,而後將目光落在那宮女身上,方才他不曾注意,只覺得宮中的宮女姐姐都很相似,而他對中原人……實在有些臉盲。
而今仔細看來,他才發覺這宮女走路的姿勢同常人略有不同,看起來像是練過的,而若延景明沒有記錯,大盛宮中大多的宮女……應當都不會武。
溫慎之忽而開口,道:「興慶宮是這個方向嗎?」
那宮女一怔,竟也面露遲疑,而後匆忙改口,笑吟吟同溫慎之道:「夜色太黑,奴婢記錯了路——」
溫慎之略微後退一步,延景明已擋在他身前,大喊一聲:「光天化路,卵卵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