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2023-09-26 09:48:30 作者: 專業圍觀
    沈潛撥打了120急救電話,說明了這裡的情況。他自知不是專業人士,也就沒有去浪費那寶貴的最初幾分鐘,只站在一旁關切的看著。

    然而心肺復甦術看似簡單,卻是個相當需要體力的事情。幾分鐘之後地上的老人仍然沒有恢復心跳和呼吸,女兒也越哭越厲害,電線桿老婆體力不足,心中又焦急,大冷天額頭上慢慢沁出汗珠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邊一聲溫柔而堅定不容置疑的聲音:「我來。你去看看琦琦。」

    卻是她老公的好友沈潛,過來接手了之後的急救工作。

    他的動作也許沒有專業的醫生熟練,但準確而有力,顯然也是經受過訓練的,比起此刻狀態下降的自己和其他情況不明的圍觀群眾,已經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了。

    電線桿老婆鬆了一口氣,從電線桿手中接過哭鬧的女兒,輕輕拍打著哄了起來。

    琦琦的哭聲漸漸停住了。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中,終於傳來了一聲一聲急促的救護車鳴笛。

    那平常聽來有些刺耳的聲音在此刻簡直宛如天籟。一直跟著緊張不已的現場群眾們頓時發出一陣放鬆的呼喊,還有人衝著救護車的方向大力揮手示意起來。

    老人被醫護人員抬上了救護車,送往附近的醫院急救。

    周圍沒有人認識這位老人的親屬,老人身上也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電線桿疑心是自己的承諾讓老人在寒風中久等才會暈倒,心有愧疚想要承擔責任,可琦琦還那么小,顯然並不適宜深夜還要來回奔波。於是最後,是沈潛和猴子二人代替電線桿去了醫院,照看那位老人。

    因著電線桿老婆陳醫生和沈潛的急救措施及時正確,拾荒老人的狀況雖然兇險,最終還是被成功搶救回來,脫離了生命危險。

    聽到這個消息,一直等候在急救室外面的猴子和沈潛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然後立刻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了在家裡焦灼等待的電線桿夫妻倆和回了酒店仍時時關注著進展的木頭兩人。

    在老人恢復意識的間隙,醫院的工作人員從他嘴裡問出了幾個名字和電話號碼,總算聯繫到了他的親人。

    但因為老人唯一的兒子遠在帝都----那個沈潛高鐵轉飛機還走了一天的城市,匆忙之間又買不到近兩天的飛機和高鐵票,只能連夜乘坐最近一班普通火車趕回來,最快也要第二天下午才能到。

    電線桿和老婆把熟睡的女兒送到了奶奶家,也緊跟著趕到了醫院。

    然而這家醫院管理非常嚴格,不允許家屬陪床。拾荒老人從急救室轉入普通病房後,都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電線桿夫妻倆連同沈潛和猴子幾人,就一起被「請」出了病房。

    四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第二天一早再過來探望老人。

    於是當下夫妻倆就開車回了家,沈潛和猴子也打車回了酒店。

    夜已經很深了,猴子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想著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有些睡不著。

    感覺到沈潛也還沒睡著,猴子就小聲喊道:「潛哥,潛哥。」

    身邊的男人輕聲應了一句:「嗯?」

    「潛哥你說,那位老大爺自己在醫院不會有事吧?」猴子問。

    「醫生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沈潛說,「也不是自己,那麼多醫護人員呢。」

    「說的也對。「猴子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那會兒我看你對老大爺做那個,」他比了個按壓自己胸口的姿勢,「按心臟的動作,是叫胸外按壓吧,看著好專業。我都不知道你還會這個。以前沒聽你說過啊。」

    沈潛說:「以前不會。就去年才學的。」

    「你怎麼還想起學這個了啊?」猴子納悶地問。

    這回輪到沈潛思考了幾秒鐘,才回答道:「是秦子熠叫了家庭醫生來家裡教他。我就順便學了下。」

    猴子又問:「你的小朋友?他怎麼會想學這個的啊?」

    沈潛在黑暗裡低聲笑了下:「可能是怕我突然死了吧。」

    猴子:「……」

    這句話聽上去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想起這兩人還在鬧分手的事情,想起自己聽到的那些驚天大咪咪,猴子有問題也不敢多問了,立刻默默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

    沈潛的回憶卻被猴子的話掀起了一角,那段時間的種種畫面就在眼前徐徐展開了。

    秦子熠到底為什麼去學心肺復甦的呢?

    猴子可能覺得沈潛的回答是對秦子熠不滿,是賭氣,是調侃。可實際上,那句話卻是最接近現實的答案。

    當初的秦子熠,還真是因為他身體不好,擔心他有個三長兩短來不及去醫院,才親自去學習各種急救知識的。

    那時候的他們是相處十分融洽的床伴,擁有過很多和諧到堪稱荒yín的時光。他們日日夜夜在一起,床上花樣百出浪出天際,床下相敬如賓互不干涉。

    只不過,不知從何時開始,兩人之間的關係就變了質,越了界。那份多出來的感情,反而成為了彼此的枷鎖和束縛。

    第二天一早,酒店裡的四人一起去醫院探望那位拾荒老人。

    電線桿夫妻倆到的比他們還早,已經在病房裡和主治醫師說上話了。因為電線桿老婆也是醫生的緣故,兩個同行談話很順利,聊著聊著就用起了各種專業名詞,直把電線桿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到沈潛他們進來,電線桿趕緊趁機打斷:「潛哥猴子木頭你們都過來啦。」

    那名男醫生回頭一看,和顏悅色的表情瞬間一收,嚴肅道:「來這麼多人幹什麼?看完了都趕緊回去。留一個就行,不要都擠在這給我礙事。」

    電線桿:……

    什麼人哦!主治醫師好了不起嗎?主治醫師就可以隨便勾搭我媳婦兒嗎?

    因為這龜毛醫生的要求,探視過老人之後,除了電線桿老婆要去上班、木頭陪女朋友去見本地基友之外,剩下的三個人商量好輪流在醫院陪護,直到老人遠在帝都的唯一的家屬到來。

    心懷內疚的電線桿同學當即責無旁貸的占據了第一陪護的位置,其他人便陸續離開了醫院。

    沈潛是在下午三點再次來到醫院的。

    到達的時候老人還在昏睡,他便坐在一旁的陪護椅上,安靜的關注著老人的狀況。

    到了五點多的時候,老人還沒有醒,病房的門卻突然被敲了幾下。

    一個極其悅耳動聽的年輕男聲隨之在門外響起:「請問,宋老師是住在這間病房嗎?」

    沈潛起身去開門,拉開門的瞬間不由得一愣。

    第二十一章

    ----好一個令人驚艷的小美人兒。

    即使是身處醫院病房這種冰冷莊重的環境之下,沈潛內心也不由得讚嘆了一句。

    門口站著的年輕人看上去約摸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穿著打扮還有幾分學生氣。精緻面孔、纖細身形、白皙皮膚,長睫毛大眼睛,本是清純可人型的長相,偏偏眼尾那一抹弧度微微上揚,使得他清純中多了一點兒嫵媚,青澀中帶著一點兒妖冶。

    雖然還帶著一身風塵僕僕的氣息,卻完全不能掩蓋他如同明珠般璀璨奪目的光芒。

    不等沈潛回答,那美人兒已經看見了他身後病床上躺著一動不動的老人。

    他的動作一頓,隨即以與形象不相符的、近乎莽撞的動作從沈潛身邊沖了進去,驚慌失措的撲在床邊喊道:「爸爸!爸爸!爸爸您怎麼樣了?」

    「病人只是睡著了。」沈潛好心提醒道。

    沈潛其實是有些出乎意料的:這就是拾荒老人遠在帝都的唯一的兒子?

    他先前已經從護士們的談話中知道了老人姓宋,曾經是一位中學教師。所以年輕人口中的宋老師沒什麼疑問,當是這位老人無誤。

    不過拾荒老人的年紀看上去少說也有七十多歲了,沈潛之前一直以為老人的兒子會是個中年人,沒想到居然這麼年輕而且貌美。

    雖然身邊就有個老來得子、父子年齡差巨大的典範,但看著眼前這一對父子,沈潛還是隱隱感覺他們這個家庭恐怕是有什麼不尋常。

    家屬的情緒太過激動,甚至把床上熟睡的病人晃得不安的翻動了一下。

    聽到沈潛的話,美人兒才注意到這一點,趕緊放開手,轉過臉對沈潛說:「聽說是你們救了我的爸爸。」他站起身,鄭重的鞠躬,「萬分感謝。」

    沈潛用微微帶著點兒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你是宋老師的兒子?」

    「是的。我叫宋辭。」美人兒的態度十分懇切,再次鞠躬道謝,「真的非常感謝你救了我爸爸。錢我會還給你的。」

    「不用這麼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沈潛向他微笑了一下,「而且你該感謝的不是我,是陳醫生,最先反應過來實施搶救的就是她。」

    陳醫生就是電線桿的老婆。

    宋辭的表情十分凝重:「我已經聽說了事情經過。你們每個人都是我的恩人。我會報答你們的。」

    老人還沒醒,怕在病房說話打擾到他,這個名叫宋辭的年輕人索性跟沈潛在病房外面低聲聊了起來。

    宋辭的年紀雖然不大,才剛滿二十歲,卻已經研究生快畢業了,正在帝都的一個公司實習。

    巧合的是,言談之間他們發現,宋老師的這位家屬,居然是沈潛的同校同專業的學弟。

    本就對救父恩人心存感激,又有學長學弟這麼一重關係,小美人兒宋辭,迅速對沈潛產生了一種特殊的親近和信任感。

    宋辭主動向他說起了父親和自己的故事。

    原來沈潛的感覺沒錯,小美人兒真的不是宋老師的親生兒子,當初只是宋老師班裡一名普通的學生。

    宋辭的母親貌美如花、生性軟弱,親生父親卻是嗜酒好賭、性格暴躁,稍一有不順心就打他和他母親出氣。

    年幼的宋辭身單力薄、無力反抗,母親也只會教他一味忍耐,和他一起忍氣吞聲。

    後來母親病逝,那個男人對他更是變本加厲、非打即罵,最後甚至還要他退學,要將少年宋辭賣給一個變態老頭還債。

    責任心很重的宋老師見自己班級的優秀學生突然就不來上學,心生疑惑,街坊四鄰多方打探,終於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他痛心宋辭年少坎坷,也不忍一個好苗子就這樣毀掉,一次一次的上門,苦口婆心的勸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甚至拿出多年的積蓄替宋辭的親生父親還了賭債,才換的宋辭的自由和解脫,把他接回了自己家,教他念書,供他上學。

    為此,這名一生清白正直的中學教師承擔了無數的惡意揣測和閒言碎語。

    那些平常看上去也還算友善的鄰人,背後不憚用最荒謬的語言編排著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和一個與她生前毫不相干的男人的桃色緋聞。

    宋辭改變不了那些有色眼光和蜚短流長,他只能加倍努力學習,不枉費老師的苦心栽培和巨大犧牲。

    而從初中幾次跳級一直念到研究生,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對那個拯救了他人生的男人,他已經自然而然的從「宋老師」改口叫了「爸爸」。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