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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7:15 作者: 秋以夕
「我沒有不喜歡,」他眼光落在別處,「因為這樣你現在才好好活著,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因曉,雖然這只是她善心,或者說無心的舉動。」
他還真是知道怎麼樣扎我的心,我看他良久,忍不住問:「你喜歡她什麼?」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最近怎麼總有人問我這個問題。」他聲音縹緲地令人幾乎要發狂,「喜歡她,是一種甜蜜酸澀的滋味,被她喜歡,卻只有暖融融的幸福、光輝、美。她身上,有光。」
我心裡好像有把刀一下一下地割,好一會兒,喃喃說:「那你知道我喜歡她什麼嗎?」
也許是她看我時從不迴避的眉眼,她曾親眼見我割腕求死,卻毫無戒備帶我上樓;也許是她盛怒時都不忘別人的善良,也可能是她的快樂、惱火,喜怒哀樂都那麼坦蕩。但最有可能的,還是因為,她身上的光,可以照亮我曾沉溺的黑暗。
那麼,我該怎麼辦呢?
一整夜我們對面枯坐,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可每個字都觸到對方的心底里,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和表哥有這樣的狀態,漸漸一瓶紅酒見了底,菸灰缸里攢滿了菸頭,繚繞的煙霧,縷縷飄到空氣了,天亮了。
表哥走後,我躺到了床上,找出她當初留給我的字條。
我開始翻來覆去想著從認識她以來的所有事情,我忽然意識到,她在我面前,她面對我的時候,好像從來也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時間太短,次數太少,而我又總是惹她生氣,不是她潑我一臉,就是我潑她一身,明明可以成為很好的……唉,我似乎沒有珍惜機會。
我很想她開心,很想她面對我的時候,也能像在別人面前那樣,笑得那樣燦爛,那樣有光彩。
人一旦開始整夜整夜思考同一件事,就會給腦細胞帶來不可逆性受損,我算是明白了。
頭疼欲裂幾天以後,我想出門走走。
不知不覺又來到她住的小區,我把車停在從前的地方,下了車,腳邊突然出現了只肥肥的貓咪。流浪貓還能長到這麼胖,真是氣死人。我蹲下來,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也許她也曾經這樣摸過這個的毛茸茸的腦袋吧,哎,你說要不要養一隻貓呢?沒事的時候,跟它玩一玩,牽著它的爪子……
「寧少爺。」有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覺得疑惑,抬起臉來看他,是個年輕的男人,他嘗試著又叫了聲:「寧少爺?」
我站起了身,「你是?」
「寧少爺,」他鬆了口氣,有些不安,「容先生說,您以後,還是不要在這裡久留,先生他每天都會送沈小姐回家的。」
我在心裡笑笑,現在想起來擋我了。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來了。」
「嗯?」他一臉不解。
我大大笑了笑,「你以後也不用來了,偷窺狂沒那麼多,你家先生不是每天都會送人家回家的嗎?」
我好像心裡一陣輕鬆,轉身回到車裡。
那邊的花壇還是鬱鬱蔥蔥,山茶花又多開了幾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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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認真、仔細地看見她由心而發的笑容,是在集團年會。
阿姨說了好幾次,讓我務必到場,她言語裡充滿期待,我多問了幾句,她就帶著歡喜告訴我:她要去見表哥的女朋友。我一愣,阿姨眨了眨美麗的眼睛,「小願,你是不是早就見過啦?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你跟阿姨說說,她是不是很喜歡笑?她有沒有……哎,小願?」
我一下回神,「哦……我是,我是見過。」
「真的啊?」我這個一輩子美麗端莊的阿姨這時眼裡發光,「那你快說說,她是什麼樣的女孩?」
她是什麼樣的女孩?
我一時間有點無措,不知道說什麼。
阿姨見我半天都沒說出來,有點嗔意,「算了,你什麼時候能關心關心你哥才好了,那個姑娘,哎,肯定是個很好的女孩……」
等真的到了晚宴時候,我照舊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只是這次,我心緒平靜,能看到的反而更多。她一直在表哥身邊,應付著一波又一波上來的人,表哥四平八穩地喝下一杯又一杯,她手裡的酒卻早就被他換成了果汁,他對她的關心,從來都包含所有的細枝末節。我獨自淺酌,偶然透過人群的fèng隙看見她噙著淺笑的唇角,老天,我以後的路還很長啊,我都有點害怕,我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把自己從這不應該的沉溺當中拯救呢?
「聽說總經理最近身邊又有佳人吶?這回真的上了心?」
「哎,聽說可不是僅僅是上了心,可寶貝著呢,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怎麼就入了眼了……」
說話就說話,離我那麼近幹什麼?我翻了個白眼,看著剛才議論著佳人來歷的某人端著酒杯笑眯眯蹭到了表哥和她面前。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跑了過去。
她驚訝極了,我不耐煩地敷衍了那什麼總還是董,回過身來跟表哥打招呼。她眼珠轉了轉,充滿戒備,不一會兒就藉機離開。
我瞟了表哥一眼,他毫不在意似的,我於是跟上她的腳步也離開了。
看來我已經徹底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了隨時隨地要鬧事的那樣式,她冷著臉問我:「你今天不會鬧事吧?」
「你現在說話跟我哥越來越像了。」我說,看見旁邊放著些點心,這麼長時間沒見她吃點東西,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嘴裡猶自不甘心地諷刺了她幾句,不想她立刻反擊:「我都能跟你敷衍下去,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看來,我的確做錯了,假如我當初歡歡喜喜找到她道謝,假如我那天在樓道里沒有不分黑白就上去動手動腳,假如沒有闖到她家裡說那些自以為是的話,假如我能……今天也就不會是這樣,她還是會像第一次見面那樣對我充滿善意,會像那天那樣硬塞給我一杯熱水,然後我接著,跟她說說笑笑,我們就會成為……
我滿心苦澀,無以復加,感覺自己快要沉到水底的時候,她突然伸手過來,接走了那碟點心。
我怔了,那一刻,無法形容我的心情。
她卻渾然不覺,隨口問我:「以前集團年會你都會來嗎?」
我張了張嘴,「……想來就來啊。」
她嘟起嘴,瞟了瞟我:「你到底是不是個學生,難道不上課?」
我心裡軟成一片,聲音都要發顫,坐了下來勉強說:「……想上就上唄。」
她忽而長長嘆息:「可我都畢業了,好懷念學生時代。」
她靜靜塞了兩塊點心到嘴裡,我看著她的側臉,心裡原本有的起伏不定,神奇般都漸漸都歸於平靜。
期間又有閒雜人等過來騷擾,想到表哥說的讓我尊重她的工作,我適時提醒她來人是誰,這麼敷衍一番的功夫,我居然著了魔似的叫了她一聲『因曉姐』,我的天,看來我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