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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7:15 作者: 秋以夕
他說「我會」。
我看著他怔住了。
待我再回神,他已經靠得我非常近,近到我能感受他的呼吸,我聳然一驚,下意識往後惶然退了一大步。
他的眼裡立刻染上了一層失望,但是掩藏得很快,也很好。
我大口喘息:「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進去了。」一邊說,我一邊在包里翻著鑰匙,毫無章法,手卻在包裡面抖成一片,怎麼也沒法摸到,扯成一片亂的當口,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他按住了我的手。
我的眼淚沒有一點徵兆地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但下一刻就被我倉促抹去,順便將他的手也推開。
他輕輕嘆息,說:「因曉,何必要這樣?」
我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問:「哪樣?」
他又嘆了口氣。
「你怕什麼呢?」他靠近我,我想避開,被他扣著胳膊鎖住,「我知道你怕,這麼久了,你根本不敢面對我,不敢叫沈靖予哥哥,也不敢回沈家,你的心裡,從來沒有想過和我成為朋友,是不是?」
他說話的時候,語調宛若沉重嘆息,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我身上,我不敢看他,甚至也不敢呼吸。
他長臂將我摟緊,抬起我的臉,我已經淚眼模糊,他眼裡仿佛有一點沉鬱,卻又有亮晶晶希冀,看著我的眼睛,極輕極緩地說:「要我怎麼樣你才能明白?你很好,你完全不用自卑,你可以安心地,好好地,好好地,讓我愛你?」
我的世界就在這一刻轟然翻轉。
從此一切,將不再掌握在我的手中。
讓你愛我
愛我什麼呢?
我也嘗試克服懦弱,卻又徒勞無獲,對你的喜歡,終究會臣服於它,就如一杯水,終究還是釀不成酒。
今夜我開始失眠。
夜裡翻來覆去的時候,我大概想齊全了一整部人間簡史,也回顧了一整本專八詞彙大全。
總之,我絕不會承認,我在想容召。
我想著他說他愛我,他說「好好地、讓我愛你」,想著我掙脫開時他的神色有多麼黯然,想著我終於躲進屋裡以後,門外久久都沒有傳來電梯聲,他好久好久才離開,而我終於從緊貼著的門上滑到地上----互相折磨不過如此,來呀,造作呀,反正,醒著也是醒著呀。
我也是個人才,一夜失眠,第二天還是照常起床了。
我發現一件事,何意杭不知道去哪兒了,從前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都沒見他的人影兒。看著他緊閉的房門胡思亂想了一通,最後什麼結論也沒得出,我還是自己下樓了。
容召一如往常比我早到公司,坐在裡間干點什麼雜七雜八的活。一般這個時候我會給他送一杯咖啡,喬媚不在這段時間我也嘗試給他做行程單,雖然費盡心思也覺得達不到喬媚的水平,但他只是給我提出要改正的地方,沒有訓斥過我。
But,只要一想到這大部分原因在於我的上司他喜歡我,我就要拼命才能咽下喉頭的一口老血。
我走過去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他的聲音:「進來。」
我長長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我事先想,他如果直直盯著我,我大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可是他竟然沒有,甚至沒有看我,他的視線只是落在桌上某份文件上,我於是有了點勇氣,輕聲說:「我是來,跟你說聲對不起的。」
他看向我,但沒有答話,我扯出笑來:「昨天不該那樣,我……後來想想很後悔。」
他站了起來:「我也很後悔。」
我一下子愣了。
他離開椅子朝我走來,我這次比較爭氣,沒有躲,沒有後退,也不打算立刻破門而出。他也應該很滿意,於是接著說:「是我太莽撞,不該那樣說你。不過我不後悔和你表白,就算昨天不說,今天、明天,我早晚都會說,所以我不打算撤回,也沒有必要道歉。」
我明明該心裡無限歡喜,卻又感覺被人堵了一團棉花在心口,呼吸困難,不由苦笑了笑:「你是不用道歉的。」
他的手臂又一次按上了我的胳膊,我聽見他說:「因曉,我不想給你壓力,也不逼你和我在一起,但請你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有時間的話,也拿出來想一想,無論你想到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他貼得那麼近,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五官,精緻儒雅,眼眸深處都是深情,我不禁想,我沈因曉何德何能,能讓你這樣呢?差一點又想哭,但是忍住了,看著他呆呆地說:「不知道我能不能想清楚,但是我會好好想,我答應你。」
回應我的是:他將我摟進懷裡的舉動。
這就是我和容召的人生第一次擁抱。
那一刻我想了很多,最主要的竟然是:幸好我是他唯一的助理了,這裡沒有別人,我能抱一抱他。
我開始感受到那麼一點點惆悵,果然是陷入愛情的姑娘。
不過本姑娘二十二歲大好年華,偶爾陷入一下愛情怎麼了?這樣我才與眾不同嘛,我有時候很想得開。但更多時候我一看到容召無可挑剔的外表,一想到他無可挑剔的內在,就陷入深深的低落,可偏偏我又不能不時刻在他身邊,天啊!殺了我吧,我這次真的不打算活了。
美國那邊招標在即的關鍵時刻,每日一次會議成了日常,銷售部那群以沈靖予為首的青年才幹廢寢忘食,容召也差不多嘔心瀝血,能做老闆都是神人。今晚又一次會議結束,大家都散了,沈靖予和我們一起回到容召辦公室,在門口我拉住他:「等一下。」
容召的腳下有一瞬間停滯,但很快就接著走了。
「怎麼啦?」沈靖予問。
我朝他一笑:「我好好想了一下,還是不想搬家。」
他一聽就苦了臉,顧左右哼哼道:「為了搬回老宅,我都和三叔說了好一番好話。」
「那你搬回去好啦,老宅只有……只有他一個人在,不是會有點孤獨嘛。」
「他老人家才不會嫌孤獨,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跟他在一起能把我給憋死了,你以後就會知道了,不過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妹妹?」
我被他叫得一頓:「我……我很好啊。」
如果您能叫我名字,我就更好了。
他打了個哈欠:「不是誰欺負你了吧?」說著就抬腳往裡面走,我覺得他臉色不好,就跟在後面問:「你不舒服嗎?」他已經推了門,站在門口對我說:「沒,不過你還是讓我坐一坐,不然我要以身殉職了。」
容召在那邊忍不住一笑。
沈靖予跌進了沙發里,我站在一邊,他睜眼看見,伸出長臂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我瞪大眼,你想幹什麼?那邊容大BOSS正看著我們呢。
「坐一下唄。」沈靖予按著腦袋哼哼。
我只好坐到他身邊:「你怎麼啦?」
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你怎麼啦?一整天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