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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3:44:12 作者: 長笑歌
    「櫟櫟,你是不是要留長髮?我……買了幾根皮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櫟櫟……」

    防盜門被猛地打開,裴輕櫟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先是瞥了一眼蔣頌眠,而後沒再給過正眼,轉身朝巷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蔣頌眠便跟在後面。

    他看見裴輕櫟進了一家破爛不堪的小旅館,敲開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門。

    老舊的門板因為受潮無法合死,露著一條縫,從那條縫看過去,裴輕櫟正坐在床尾脫衣服。

    蔣頌眠張了張口,喉間一陣酸澀。

    他走過去,伸手抓住門把手,因為過於用力,不斷顫抖的手上爆出一層青筋,他深吸一口氣,將門慢慢關上,仰頭靠在門板上。

    他在等裴輕櫟出來,然後帶裴輕櫟回家。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響動一聲,門慢慢打開,裴輕櫟從房間裡走出來,看見蔣頌眠還在,立馬皺起眉頭,「你怎麼還在?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蔣頌眠?我都跟別人上床了,你還要追我啊?」

    蔣頌眠大著膽子伸出手,粗糲的拇指搭在裴輕櫟通紅的眼角,嘆了口氣。

    「櫟櫟,我也是男人,你跟他做沒做,我能看出來。」

    裴輕櫟眼角一酸,又強忍回去。

    「櫟櫟,別再讓我心疼,也別再做傷害自己的事,好嗎?」

    「蔣頌眠。」裴輕櫟把自己的長髮撩到肩膀後面,直勾勾盯著他,「你說的沒錯,我快死了。」

    或許是破罐破摔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裴輕櫟不再演戲,反倒變得正常起來,他吃止痛藥,他加回了蔣頌眠的好友,會在閒來無事時畫幾幅畫,會跟在裴溯身邊考驗那個據說正在追求裴溯的廣東人。

    像是要把所有他放不下的人都安排一遍,裴輕櫟過得忙碌而充實。

    但他依然拒絕蔣頌眠走進那個專屬於他的畫室,只偶爾給蔣頌眠發條消息打個電話。

    某天心血來潮,裴輕櫟跑去超市買了包草莓爆珠香菸,把蔣頌眠喊來,給了他一個像模像樣的吻。

    他們倚靠在爬滿爬山虎的牆上交換呼吸,吻了很久,裴輕櫟才稍稍把人推開。

    「蔣頌眠,我甜嗎?」

    蔣頌眠回答:「甜,特別甜。」

    裴輕櫟笑了,眼角堆起褶皺,下巴上的皮肉繃緊,露出尖細的輪廓,「不是我甜,是這根煙甜,以後想我了,就買一盒來抽,只要這牌子不停產,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的味道。」

    說完,他「咯咯」笑起來,削瘦的手臂像一根竹竿,撐在自己身後的牆上,病痛折磨下,他的長髮像枯草一樣在風中微晃。

    「蔣頌眠,別以為我很單純,其實我可心機了,要不是我現在實在沒力氣跟你做,說什麼也要讓你試試別的。」

    「你今天找我……」蔣頌眠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他不捨得多咽一口唾液,「今天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對呀!」裴輕櫟做了個俏皮的表情,但瘦如枯骨的他並不好看,甚至連可愛都算不上。

    「還有別的事嗎?」蔣頌眠追問,他希望能聽到他期望中的那個答案。

    裴輕櫟眼中的光芒慢慢消散,下了逐客令,「沒有了,沒有其他事了,你可以走了。」

    蔣頌眠只好轉身離開,走出去幾步,他又默默折返回來。

    直到聽見什麼東西砸在木地板上的聲音,蔣頌眠才意識到不對勁,他一腳踹開客廳的玻璃,軟著手腳衝上二樓。

    裴輕櫟坐在斑駁破舊的地板上,腳邊丟了一把水果刀跟幾包冰塊,左手手腕處正在汩汩流血,瞧見蔣頌眠,他居然笑了一聲。

    「程歸教我的,想在哪裡下刀,就先把那裡凍得沒有知覺,這樣一點都不疼。」

    蔣頌眠咬緊牙關,衝上去跪在地上,用力攥住那截纖細的手腕。

    裴輕櫟身子緩緩下滑,似是向蔣頌眠哀求:「蔣頌眠,讓我走吧,我太疼了,我不想讓自己活得這麼難過……」

    「沒事的,沒事的。」蔣頌眠一直安慰,「一定有辦法的!我們去美國,我們慢慢治,一定有辦法的!」

    裴輕櫟笑著閉上眼睛。

    「蔣頌眠……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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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呼應夢境1和夢境2

    蔣頌眠備忘錄第⑨條:裴輕櫟討厭被束縛,討厭被管教,討厭一切古板無趣的靈魂,比如蔣頌眠。

    第62章 嗝屁小裴

    「然後呢?」裴輕櫟問。

    天突然陰下來,湖邊的帳篷被吹得幾乎要抓不住地,沒一會兒功夫,天上便飄起雪來。

    蔣頌眠似是在努力回憶什麼,「然後,我帶你去瑞士跳傘,去土耳其坐熱氣球,去義大利滑雪,我們在美國成為了合法伴侶……」

    裴輕櫟打斷,「你又騙我。」

    蔣頌眠沉默不語,他的確騙了裴輕櫟。

    在他的故事裡,裴輕櫟最後的日子過得快樂又積極,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癌症晚期的疼痛難以想像,裴輕櫟每天只能睡幾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與病痛的抗爭中度過。

    他也沒有任何力氣去跳傘滑雪,甚至連站起來走路都十分艱難。

    裴輕櫟就是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下度過自己人生最後一段時光。

    而蔣頌眠就坐在單薄的病床前,眼睜睜看著裴輕櫟變得形容枯槁,眼睜睜看著他一次次疼醒,又一次次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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