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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給你換副新的,跟我一樣的?」
我點點頭,「好,跟你一樣。」
小藍倒了一杯牛奶給我,我過去晨起有喝黑咖啡的習慣,咖啡其實是好東西,適當的分量可以清除體內的自由基,可是空腹喝就不太好,容易傷胃,胃疼了幾次之後,這個習慣硬是被給韓棠扳了過來。
越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越是回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我看到對面的男人放下叉子,用餐巾隨便擦了擦嘴,抬起眼睛望著我,目光深邃明亮,「我先去準備,你吃完了去把那把Karambit拿下來,我在外面等你。」
我換好衣服,拿著那把Karambit,走到院子裡。
十二月的天氣,白天只有十幾攝氏度,今天又是陰天,不是一個學本事的好日子。可是韓棠執意要教,我也只有硬著頭皮學。
心中有牽掛,自然心緒不寧,以至於我總是出錯,翻,轉,拉,帶,簡單的幾個動作,好幾次差點被刀子割了手。
沒辦法的事,刀有正反雙刃,不是傷人,就是傷己。
後來韓棠大約是看不下去了,把彎刀接過來,以我為靶,親自示範。
「其實很簡單,握住對手的胳膊,按住他的關節反手一轉,他就跑不了,你可以選擇割斷他的手筋,也可以直接抹他的脖子,就像這樣……」
說話間,冷薄的刀刃已經沿著我的手腕轉過一圈,直接抵上我的喉嚨,刀刃未見血,耳邊卻有風,清冷肅殺。
我看著他,他神色尋常,陡然陌生的眼神卻比刀刃更冷,我一陣寒慄。
「明白了嗎?」他問。
「明白了。」
他把刀子從我脖子上拿下來,遞到我手上,「做一遍給我看看。」
我接過來,想了想,轉過身,把那件隨時會讓我們見血的兇器遠遠扔掉,再次轉身,看著眼前這個人,輕聲說:「韓棠,我該走了。」
在韓家老宅的客廳里,韓棠,韓恕一,兩個大男人一本正經地坐在我對面,跟我探討我的去留問題。
在我「為什麼不能離開」這個問題上,恕一給我列舉了三個不利因素:一、文家人記性太好,又恨我入骨,似乎還在蠢蠢欲動,如果我離開韓棠的保護傘,他們隨時會把我抓回去餵狗;二、凌靖才剛結婚,年紀還不夠大,歲數還不夠老,身體還很好,如果讓他看到我的花容月貌,很可能會獸性大發把我關進小黑屋裡,天天摧殘,日日折磨;三、根據恕一少爺的目測,我的精神狀況明顯出現了問題,精神分裂症有復發的跡象,應該好好留在韓家養病,實在不該到處亂跑。
我靠在沙發一角,雙手端著茶杯,低著頭聽完,始終一言未發。
恕一最後做了一個總結陳詞:「小堂嫂,你現在離開這兒,的確不是時候。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讓小藍陪你出去旅行,四處轉轉,歐洲怎麼樣?南美洲也不錯……」
我抬起頭,看了看他,眼神幽怨,恕一不再說話,我把目光移到韓棠臉上,對上他冷得發硬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直言道:「兩年前,你自己說的,等一切過去了,你就讓我走。你自己說的話,不能不算。」
韓棠盯著我不說話,恕一倒是笑了笑,「小堂嫂,剛才不是幫你分析了嗎?你現在……」
「我不是你嫂子。」我深吸一口氣,捏著自己發白的指尖,顫聲道:「你們別再耍我了,凌靖婚都結了,他日子過得好好的,哪裡還記得我是誰?文家就更扯,文昭好好的,他們還找我幹什麼?不怕我再刺激他?至於我的病……能別再拿我的病說事嗎?你們應該知道,對我來說,那段日子有多難熬。」
這些都不是理由,我知道,他們更知道。
我看著韓棠,低聲說:「你答應我的。」韓棠看我一眼,似乎早有準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到計算器功能,「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好好算算。這三年來,你吃的,穿的,用的,還有看病給你花的錢……」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飛舞,「大約是這個數,你要走可以,麻煩先把帳清了。」
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無奈地看著他,「哥哥,你是不是把順序搞錯了。你得先放我出去,我才能去賺錢,然後才能還錢給你啊。」
他把手機放在茶几上,俯身過來看著我,就那樣含著笑,一副吃定我的神情,「你是不是忘了,當年是誰把我老婆放走,間接害我沒了一個孩子?你欠我的何止這些……我憑什麼讓你走?」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人痞勁一上來,根本就不會跟你講道理。我被他盯得心裡發慌,垂下眼,想起往事,嗓子發緊,有點艱澀地說:「當年我被你打傷之後,發生了什麼……你大約是知道的,你總說我欠你,你欠我的呢?」
他看著我沒說話,神色平靜得很,可回想起那段往事,我卻覺得難以啟齒,眼圈發熱,低聲道:「你是一個男人,在你的兄弟眼中,你是他們的大哥,在你的拳迷心中,你又是一個英雄,你不能這樣……」
他向前又貼了貼,我往旁邊躲,想避開他強硬的氣息,這人卻寸步不讓,將我困在他的雙臂之間,曖昧地問:「我不能怎麼樣?」說完自己又笑,炙熱的氣息吹在我裸露的皮膚上,「就算我想怎麼樣,你又能怎麼樣?」恕一輕咳一聲,我被韓棠弄得滿臉通紅,想到那個可能的情況,心裡又一陣發緊,我等了三年,努力了兩年,一直在等待重獲自由的這一天,卻是這樣的結果?
只是韓棠這樣也就算了,讓我不理解的是,這麼大的事,恕一居然站在他那一邊,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捏著自己的手指,緩緩開口:「我不能怎麼樣,但我好奇,你們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毛病?是不是搞兄弟的女人,讓你們特別有滿足感?」
有些事我看穿了,就算我看不穿,在恕一和夏荷一再暗示下,我也該想明白了,但話不該這樣說。可人在氣頭上,心裡又煩亂,容易把一些陰暗的、不好的、負面的情緒勾出來,未經大腦迴路說出口的話,就完全變了味道。
說完我就後悔了,正想補救,韓棠卻噙著冷笑反擊道:「這個你得去問凌靖,他睡過你,我可沒有。要麼這樣,你讓我睡一次,你看我是不是特別痛快。」
我咬著嘴唇看著他,眼眶發濕,如果是過去的楚夏,估計會把這句話生生咽下去,眼前的人我惹不起。
可我不知怎麼了,第一個反應就是一個橫肘照著他的下巴打過去,可是時機不對,距離不對,位置不對,總之什麼都不對,所以這樣做的結果是,半途就被他截住,扭住我的胳膊,把我面朝下按在沙發上。
我聽到自己的骨骼和關節在他手下咯咯作響,疼得冷汗直冒,忽然頓悟,他真要廢我何必用刀?單靠兩隻手,就能把我拆了。
「堂哥!」恕一急了,「你們這是幹什麼?吵吵就算了,怎麼還真動手?!」
韓棠沒理恕一,貼在我耳邊,冷聲道:「下次跟我亮爪子之前先想想,你會的,都是我教的。我知道你骨頭硬,不怕打,不怕疼,更不怕死。不過……生不如死呢,你怕不怕?半死不活,你怕不怕?只想著往外跑,你說,你要是被我的仇家抓去,他們一天剁你一根手指頭,天天給我送過來,我是救你?還是不救你?」
「堂哥!夠了!」
恕一真的怒了,拉住他堂哥的胳膊,想把我從他的爪子下救出來,這無異於虎口奪食,奈何他一介文弱書生,著實不是韓棠的對手,被他反手一揮,就踉蹌著坐在地上。
是的,我會的,都是他教的。可是,他會反關節,居然藏私沒教給我?----這是我那天晚上最後的想法,無關緊要的想法。
然後,我就病了。
這場病來得很快,而這世上的事,其實都有些前因。
我生病的前因是,我緊張期待了很久的要求被韓家兩兄弟原封退回,讓我認識到自由無望,一時的氣話換來韓棠的冷嘲熱諷,想要動武又被他徹底制服。
韓棠放開我之後,我一個人跑到院子裡,兵荒馬亂,身心俱疲,求告無門,天地不應,心力交瘁地思考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想著想著,居然縮在藤椅上睡著了。
來老宅為我看病的醫生說,以那天晚上的溫度,沒把我凍成急性肺炎,還真是萬幸。
我的臥室就是我的病房,韓棠沒來看過我,恕一倒是天天來報到。
我忽冷忽熱,燒得迷迷糊糊,只能隱約聽到,恕一跟醫生交談的聲音,該用什麼藥,該如何進食,該怎麼休養,如此云云……
這個場景如此熟悉,於是,就勾起了一些曾經被我掩蓋在時光深處的,不願回望,也不敢回望的記憶。
它們百孔千瘡,它們不堪回首,它們撕心裂肺,它們天昏地暗。
我還是想起了那場大雨,想起那棟山頂的別墅,想起我曾經站在別墅的露台上,俯視整座城市燦如星海的燈火,宛如一個瑰麗的人間天堂。
想起曾經有個男人,貼在我耳邊對我說:「這世上的愛情是千姿百態的……」
想起那時的無能為力,想起自己吐出的那一口心尖血,想起那時的文昭,那時的凌靖,還有那時的韓棠……
很多事冥冥中自有安排,很多事冥冥中糾纏不清。
我不知道未來等著我的是什麼,只是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過去,又聯繫到現在,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瑟瑟發抖,無數次對著黑暗伸出手,希望有人把我從那些可怕的畫面中拉出來,然而除了冰冷的空氣,什麼都觸摸不到。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傷風,居然讓我病了一個星期。
恕一來看我的時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我正坐在床上喝粥。明亮的陽光灑了一地,他安靜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安靜地看著我,安靜地問了我一個讓我無法安靜的問題,「小堂嫂,你覺得堂哥哪裡不好?」
我把勺子從嘴裡拿出來,含糊著問:「你說什麼?」
他單手拄著下巴,支在我的梳妝檯上,「堂哥哪裡不好?你是不是覺得他長得還不夠帥?個子還不夠高?嗯,錢也不夠多?」
我想了想,「應該是他長得還不夠帥。你知道的,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要麼,你讓他去國外整個容先?」
恕一笑了一陣,又正經道:「說真的,堂哥喜歡你,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