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他也看穿了韓棠的戰術,韓棠想拉開距離跟他打外圍,他偏要衝進來拼拳。韓棠拳法不如他,只能把距離拉得更近,改用膝法進攻。

    可是,TOPONE的規則規定,膝擊只能用一次,不能連續膝撞,更不能肘擊。韓棠只能放棄近距離的優勢,繼續跟他在外圍周旋。

    當兩個人水平相近的時候,規則就站出來說話了,韓棠這一次完全被規則限制住了。

    我坐在韓家老宅的沙發上,抱著茶杯,盯著屏幕,急得汗都快出來了。

    我看著安東尼那張年輕而聰明的臉,心裡想著,如果能用肘,如果能用肘……韓棠只要一肘,就能劈死他!

    可規則就是規則,不願意遵守人家的規則,何必去參加人家的比賽?

    正想著,安東尼抓住一個空隙,一拳打過來,韓棠閃得稍微慢了一點,真的只是慢了一點,結果被對方重重打在下巴上。這一下打得極重,韓棠腳下一滑,倒在擂台上。

    我呼吸一窒,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把現場所有人都震懾了,擂台下面鴉雀無聲,轉播不斷給出慢鏡頭,回放這個驚心動魄,讓現場一萬多觀眾無不瞠目結舌的畫面。

    我的心跳起初幾乎停止,恢復之後又突突狂跳,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敗局已定,無可挽回,安東尼這一拳,將昔日的擂台神話打下了神壇。

    我不忍再看下去,覺得比賽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就算韓棠能站起來,點數也很難追上,最後還是輸。

    可是,我顯然是低估了韓棠的意志力。拳證對著他數十,他第三秒就站了起來,拳證觀察著他的表情,詢問他是否還能繼續比賽,他點頭,神色清醒,表情鎮定。

    拳證示意比賽繼續,離第二回合結束還有十幾秒,安東尼顯然不願意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對著韓棠窮追猛打,韓棠只能且戰且退,勉強應對。

    我為他捏了一把汗,下巴是人體的平衡器,被擊中會有短暫的眩暈,就算他想繼續打,但是這麼早起來幹什麼?反正拳證要數到十秒,能拖一會兒也是好的。

    好在餘下的時間不多,第二回合的終場鈴聲響了。

    拳證喊停,雙方回到自己的位置,各自團隊的人馬上擺好椅子,為他們拉筋,按摩,降溫,手腳麻利,行動迅速。

    我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嘆氣,打完了兩回合,場上的局勢已經逐漸明朗,安東尼占盡了上風,而韓棠……似乎大勢已去了。

    韓棠的師兄也認識到這個結果,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什麼,而另外一邊,安東尼的教練似乎在跟他講戰術,他一邊聽,一邊點頭。

    兩個帥哥彼此對視,汗水順著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淌,都喘得很厲害,一晚上連打了三場,雙方的體力都到了極限。

    職業拳手不怕打,但怕沒完沒了地打。

    恕一嘆著氣問:「小堂嫂,堂哥是不是輸定了?」

    「現在點數落後很多,還有一回合,如果他能在那三分鐘裡KO了安東尼,就能反敗為勝,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嘆氣,「是的,他輸定了。」

    第三回合開始,兩個拳手回到擂台中央,拳證示意開始,雙方對拳示意,誰勝誰負,誰強誰弱,誰最後能捧走冠軍獎盃,就看這三分鐘。

    安東尼勝券在握,他不著急,而韓棠沒有放棄,一直在尋找機會。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三回合開始,我就覺得他哪裡不太對。不!準確地說,這種不太對的感覺,從第二回合就有了,只是台上戰況緊張,被我忽略掉了。

    我挺直脊背,聚精會神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對電話那邊的恕一說:「他受傷了。」

    「誰?誰受傷了?」恕一一頭霧水。

    「你堂哥。」

    恕一詫異,「不會吧,看不出來啊,眼神還是很犀利,動作還是很矯健,傷哪兒了?」

    我看著屏幕,目光追著那個游移的身影,「可能是肋骨,也可能是內臟。總之他不對勁,應該是第一回合就受傷了,他在繩角硬扛那一分鐘的時候。」

    「會不會是體力下降?如果堂哥真有問題,他們拳館的人不會看不出來吧?」

    「他們七年沒跟他一起訓練,看不出來一點都不奇怪。體力下降不會連步伐都亂了,你仔細看,他連呼吸的節奏都不對。劇烈運動的時候腎上腺素會飆升,人處於興奮狀態,一時半刻不會覺得疼。但是不疼,不代表傷得不重。有些拳手在上面還好好的,下了擂台就吐血。真的,我沒嚇唬你。」

    「小堂嫂,這怎麼辦?」恕一有點急了。

    我看了看時間,這一回合距離結束還有一分半,現在讓他下來,他一定不甘心。

    「等吧,熬過這一分三十秒,這場比賽也就結束了。你堂哥準備了這麼久,練得這麼辛苦,好不容易打入冠軍賽。你要是不讓他打完,他妥妥會殺了你。」

    恕一嘆氣,「他真是,何苦呢?」

    我盯著擂台上的戰況,心裡盼著這一分鐘不要再發生任何變化了,就這樣平平順順地打完吧。

    不拿冠軍沒什麼,輸了也沒什麼,當不了英雄,被人打下神壇,這些都不算什麼,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可擂台上那個打紅眼的人,就像跟我作對一樣,居然在這一分鐘發生了逆轉性的變化。

    安東尼已經沒有了進攻的欲望,他只想保住勝利果實。但韓棠不是!他兩條大腿左右開攻,像一輛馬力十足的鏟車,把安東尼的防線鏟得七零八落。

    那個荷蘭帥哥顯然沒有預料到,韓棠的體能居然這麼好,兩個人激戰了兩個回合,他不但不知疲倦,反而越戰越勇。

    只靠防守行不通,有了師弟的前車之鑑,他不敢跟韓棠拼腿法,找機會切進了中路,沒想到一拳揮空,被韓棠按住肩膀,向前一拉,一膝頂在了肚子上。

    就這一下,安東尼跪倒在擂台上。

    我和現場那一萬多觀眾都驚呆了!

    擂台的局勢瞬息萬變,大家都以為冠軍非安東尼莫屬了,沒有人會想到,在最後這一分鐘,居然會出現這麼戲劇性的變化。

    一萬多人的體育場再次鴉雀無聲,拳證對著在擂台上翻滾的安東尼伸出手指,一,二,三……數到七的時候,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下面掌聲雷動,我作為對手的家屬,都不得不佩服安東尼,這樣都能站起來,多疼啊!

    「你堂哥是故意放他進來的。」我對恕一說:「我收回剛才那句話,在擂台上,給對手下套不是不可能,薑還是老的辣,你堂哥是箇中翹楚。」

    恕一興奮地問:「小堂嫂,那現在怎麼算?他們到底誰贏?」

    我看著擂台上周旋對峙的兩個人,打到這個地步,兩個人都是強弩之末,這一回合馬上就要結束。這是一場精彩的比賽,驚險刺激,高cháo迭起,至於結果……

    我對恕一說:「兩個人各有一次擊倒,你堂哥第一局表現不好,點數還是落後。不過按照TOPONE的慣例,有可能會加賽一回合。」

    「為什麼?」

    「順應民意,不信的話,你聽聽周圍的觀眾都在討論什麼。」

    恕一為難,「可是堂哥受傷了,還能接著打嗎?」

    「不能,你得讓他下來。」

    「我怎麼讓他下來?」

    我看著屏幕上的韓棠,汗水順著他的下巴一滴一滴落在擂台上,人已經疲乏到了極點,每一個肢體語言都寫著疼痛,那雙黑眼睛卻依然熠熠生輝,亮得像天上的星星,裡面寫滿了頑強,還有對勝利的渴望。

    「去告訴他的師兄,棄權,丟毛巾吧,沒有別的辦法。」

    「丟毛巾?」恕一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個分貝,「小堂嫂,現場有一萬多觀眾,這個比賽十幾個國家在轉播,以後出了視頻,全世界幾億拳迷都會看到。這是你對我說的!現在丟毛巾?我們走得出去嗎?會不會被現場的觀眾罵死?還有,堂哥會怎麼想?等他下來,我們怎麼跟他解釋?」

    他說的句句都對,可我依然堅持,「你是想讓他在擂台上英雄三分鐘,最後喪命,或者落得一身殘疾?還是想讓他完整無缺地回家?面子丟了他頂多難受一陣,身體垮了就是一輩子。他是你的親人,你自己衡量。」

    「可是……我看安東尼也快不行了,三分鐘而已,說不定堂哥能堅持?」

    「安東尼不是軟茬子,他不會放棄。你看看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打紅眼了,再繼續下去就是兩敗俱傷。真有個好歹,就是拿了冠軍又有什麼意義?職業搏擊本來就是危險係數極高的體育項目,擂台上是一秒萬年,上面下面是兩個世界,他們的三分鐘跟我們的三分鐘可不是一個概念。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拳手死在擂台上?職業拳手打死人,只要位置對,一秒都用不了。別看他們攻擊力強,身體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不是鐵打的。」

    我正說著,終場鈴聲響了,拳證喊停,兩個拳手立刻停下所有動作,一左一右站在拳證的兩側,等待裁判宣布結果。

    全場的觀眾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連曼谷夜晚的微風好像都靜止了。

    我對恕一說:「你還有大約三十秒的時間考慮,輸一場比賽沒什麼,你堂哥不缺那點冠軍獎金。人要是廢了,就輸了一輩子。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會理解的。」恕一終於鬆口,「好吧,我……」

    他的話沒說完,那邊就有了結果。裁判宣布,安東尼獲勝!

    全場譁然!

    居然是這樣的結果,這個裁定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但從現場的反應看,觀眾並不買帳。擂台下面噓聲一片,很多人喊著韓棠的拳名,群情激奮,民意洶湧。

    背景太嘈雜,恕一隻有扯著嗓子對我喊:「我周圍的觀眾都在喊,裁判不公平,應該加賽一回合。或者直接判堂哥勝,他們覺得堂哥的表現比安東尼好。」

    我驚訝,「你堂哥還真是有人緣,那第一回合怎麼解釋啊?」

    「他們說,堂哥因為心裡內疚,故意讓了安東尼一回合,還有人說是戰術。他們還說,最後一回合堂哥的表現比安東尼好,點數也不輸,怎麼也不該是這個結果。唉……總之一群老外巴拉巴拉爭得臉紅脖子粗,泰國拳迷又嘰里呱啦地說泰語,我聽不懂。不過從他們的表情看,我覺得他們大約在為堂哥抱不平。周圍亂糟糟的,你看轉播是不是更清楚點?」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