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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吃過午飯,我們各自回自己的房間睡了一個午覺,我以為韓棠會走,他們幫內事務繁重,他一般只會在家裡待半天。
沒想到,下午他人還在。我想自己去練體能,他卻提出陪我實戰。我不在狀態,本想拒絕他,但是他一再要求,也只好隨他去了。
幾個回合下來,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韓棠似乎慢慢把對打練習,變成了纏鬥練習,每次一靠近,他就用兩條胳膊鎖住我,讓我動彈不得。
纏鬥角力也是泰拳技術中相當重要的一項,甚至是傳統泰拳比賽決勝的關鍵。你可以用箍頸、鉗臂、抱軀幹等方法控制住對手,令他失去平衡,在他失去重心的瞬間追加膝法或肘法,也可以配合步伐,用勾踢將對手絆倒。雖然這項技術很重要,但我跟韓棠卻很少練這個。
不是韓棠不願意教,也不是我不願意學,而是我們的身高、體重、力量實在差別太大。他稍用點力氣就能把我扔出去,而我就算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不可能摔倒他。
最關鍵的是,練習這項技術需要兩個人貼得很近很近,很多時候基本就是肉貼著肉,呼吸相聞,甚至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
就拿箍頸來說,每次我用雙手扣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要掛在他身上,不是我放浪形骸,行為不端,而是技術特點決定這種曖昧的接觸根本無法避免。
加上港島天氣炎熱,訓練的時候,兩個人都不可能穿得太多。韓棠只穿一條黑色拳褲,露出上半身健壯的肌肉和巧克力一樣的六塊腹肌,而我一般都是穿貼身的運動背心和短褲。
然後,原本正規的搏擊訓練,就變成了一件無比尷尬的事。用恕一的話說,每次看到我跟韓棠練纏鬥,都讓他想起一個詞----活色生香。
韓棠聽過之後,差點用肘劈死這個堂弟,卻不得不承認,恕一說的是事實。所以他教會我這項技術的基本要點之後,我們就很少練這個。
可是,今天不知道他發什麼瘋,兩個人只要一靠近,我馬上就會被他纏住。他壓住我的脖子,扣住我的腰,我們就緊貼在一起,我整個人被他按在懷裡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姿勢和動作讓我想起西藏密宗的歡喜佛,男神勇厲粗獷,女神柔弱嫵媚,兩尊神佛摟抱在一起,纏綿的肢體,交合的姿態,曖昧的神情……我的臉唰地就紅了,覺得特別尷尬,心裡就像小鹿亂撞,手腳開始不聽使喚。
這男人卻好像一點都沒發現我的窘迫,神色十分平靜,仿佛真是最尋常不過的練習。我渾身冒汗,貼著男人炙熱的身體,被他鎖住手腳,就像抽走了筋骨,心急火燎,卻只能任人炮製。
解脫對手的纏制有很多方法,韓棠早就教過,內圍纏鬥不能光用蠻力,要像魚一樣游,要善用巧勁兒,要學會借力。可這些理論在韓棠面前全部無效。
他每次都會給我破解的時間,我破解不開,人又被箍著,拳腿膝肘都發揮不出作用,然後作為懲罰,他會用各種方法把我摔出去。
雖然擂台有點彈性,我有經驗懂得自我保護,可是他力氣太大,被他扔出去,落地之後,人就像散架一樣,頭暈目眩,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痛。
被他摔多了,摔疼了,難過、傷心、委屈、雜念什麼的也漸漸被摔沒了,心裡只想著該怎麼還擊,注意力和鬥志也回來了。
這一次又被他纏住,我腳下一勾,本想借力把他弄倒,卻被他抱著一起倒在擂台上。
我被他壓在下面,感覺全身的骨頭快斷了,忙推開他,忍不住問:「你臂力那麼大,又不肯放水,一上來就箍住我,讓我怎麼反擊?」
他仿佛這時才恍然大悟,坐起來,摘掉拳套,底下人馬上遞來一條毛巾,他擦了一把汗,不緊不慢地說:「忘了你摔不動我,算了,不練了。」
我被他摔了半天,他一句「忘了」就完了?他明明知道,我跟他練不了這個,剛才還故意那麼做,還讓兩個人貼得那麼近……這分明就是在耍我。
我一聲不吭,直起身子,想站起來,可是剛才倒地的時候傷了腰,這會兒怎麼都起不來。
他走過來蹲下,看著我的眼睛,「怎麼?生氣了?」
我忍著疼,有點僵硬地說:「沒有,是我技不如人。」
他站起來,漫不經心地從我身邊走過,「自己知道就行。現在明白了?強勢的人說什麼都行,做什麼都對,你弱勢,所以你活該。」
晚上吃飯的時候,恕一端著飯碗,對著空氣嗅了嗅,「怎麼有一股紅花油味兒?」
我看了一眼坐在對面若無其事的韓棠,低聲說:「我剛擦完藥,你忍忍吧。」
恕一看看我,又看看他堂哥,笑得滿臉不懷好意。我揉著自己的腰,疼得厲害,沒心思理他。
一頓飯吃完,韓棠放下飯碗,對他堂弟說:「我上去換衣服,你等我一下。」
他上樓之後,我問恕一:「你們兩個晚上還要出去?」
「有點小事,堂哥需要去處理一下。」
我低頭想了想,有點不放心地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恕一盯著看了我一會兒,最後笑了笑,「小事情,堂哥能搞得定,你不用擔心。」
我們正說著,小藍端了一碗紅豆沙給恕一,這少爺不改吃貨本色,高高興興地接過來,「對了,我明天去歐洲,你們想要什麼禮物?我給你們帶回來。」
小藍高興極了,纏著他問東問西,香水,皮包,高跟鞋,殺豬刀磨得那叫一個快,生怕宰不死他。
「小堂嫂,你想要什麼?」應付完小藍,他轉過來問我。
我想了想,對他說:「沒什麼想要的。不過,你要是能讓你堂哥把宅子的網絡全部開放,比送我什麼東西都有用。」
吃過晚飯,我站在臥室的陽台上,看到韓棠跟恕一一前一後上了那輛黑色慕尚,車子開出了大門。
我目送他們離開,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可是,我又說不出來為什麼。
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我下樓吃早餐,沒看見韓棠。
我問正在盛粥的小藍:「你的韓生呢?怎麼不叫他下來吃飯?」
小藍三八兮兮地說:「小夏姐,我正要跟你說,韓生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回來。」
沒回來?我在這兒住了三年,韓棠不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夜,有時會說一聲,有時什麼都不說,這不算什麼新鮮事。我又不是他老婆,他沒必要什麼都跟我交代。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次的夜不歸宿讓我覺得有點不安,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糊住了,悶悶的,敞不開。我對小藍說:「那算了,咱們自己吃吧。」
三天之後,韓棠還是沒回家。小藍每天都念叨她的韓生,我意識到某些隱藏的危險,開始坐立不安,給他打電話,手機是關機。
我又把電話打到恕一那兒,他的手機倒是通的,聽到他的聲音,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問道:「恕一,你在哪兒?」
恕一在電話里笑著說:「小堂嫂,我在歐洲出差呢,臨走前不是跟你說過?」
「你堂哥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堂哥沒回家嗎?」顯然,恕一也很驚訝。
「沒有,三天都沒回來了。手機關機,我聯繫不上他。」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了一下,「你別著急,我問問他身邊的人,有消息就通知你。」
一個小時之後,恕一在電話里對我說,他堂哥在泰國,他的第一任泰拳老師去世了,他在那邊幫忙主持葬禮,忙完了才能回來。
我鬆了一口氣,人沒事就好。
恕一又問:「我讓堂哥給你打個電話?」
「不用了,讓他忙吧。」我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堂哥從小是在拳館長大的,這位長輩就像他父親一樣,他現在一定很難過,你如果能聯繫上他,記得好好勸勸他。」
恕一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韓棠這次一走就是半個月,回來的那天,正是港島最熱的時候。
小藍對待她的韓生是一如既往的熱情,付出就有回報,韓棠也給這個可愛的姑娘帶了很多泰國特產,光是山竹和榴槤就運了一大箱回來,泰絲手帕和香熏精油是送給她玩的,燕窩和鱷魚肉乾讓她寄回老家。當然,都是她的,沒有我的份。
我看著韓棠被東南亞的陽光洗禮過的皮膚和面孔,覺得他好像比走的時候瘦了一點,也更黑了一點,半個多月沒理髮,頭髮好像也長了一點,人……似乎也憔悴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看著他走過來,像座山一樣站在我面前,「事情來得很急,沒來得及通知你。抱歉,讓你們擔心。」
人在遭遇重大悲傷的時候,是不是連說話的語氣和感覺都會變?其實他不必跟我解釋,平時習慣了他的囂張跋扈,忽然這麼客氣,倒讓我渾身不自在。
我輕咳一聲,對他說:「沒什麼,那個……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韓棠上午到家,下午恕一就從歐洲回來了,這兄弟倆默契得像說好的一樣。恕一果然說到做到,於是,小藍又得到了很多禮物,小丫頭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拆完禮物,小藍快樂地去準備晚餐,我們坐在沙發上聊天。
我看著恕一,忍不住說:「看不出來,你們兄弟倆還挺會哄人的。」
恕一笑得老謀深算,「簡單的女孩子容易哄也容易騙,送點禮物就很開心。像小堂嫂這樣的,就比較麻煩。就像這次,我在電話里跟堂哥磨破了嘴皮子,他都不肯給你把宅子的網絡全部開放。我沒把事辦好,得跟你說句抱歉了。」
我無奈,「我不過是想上網學英語,也不是想幹什麼,你堂哥太小心了,家裡網絡限制,出門上街買個菜都有人跟著,再被他這麼關下去,我就要跟社會脫節了。」
恕一笑了笑,「小堂嫂,堂哥又沒說不讓你出去,你想上街就上街,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至於跟在你後面那些人,他們主要是保護你的安全,沒有他們,你出去我們也不放心。我會告訴他們,在安全範圍內儘量離你遠一點。至於你說想學英語,我看不如這樣,咱們把老師請到家裡來,一對一教你,你看怎麼樣?」
我想了想,向坐在沙發另外一邊,正用筆記本電腦看資料的一家之主小心地請示道:「這樣可以嗎?」
韓棠這回倒是大方地點頭,「可以,你都這麼委屈了,我要是再說不可以,你不是又要把狀告到夏荷那兒去?我沒這麼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