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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我嘆了口氣,「都結束了,韓棠,承認吧,你以為她沒有你會活不下去。事實卻是,沒有你,她過得更好。」
我說的是實話。
電話另一邊的人半天沒動靜,我正要掛斷,就聽到韓棠冷笑一聲,「楚夏,你儘管聽著,如果你不是文昭的女人,我不打你,我一槍崩了你!」
第二天早上,文昭剛起床就接了一個電話,我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但是他回答的方式很奇怪,都是單音。
「哦……嗯……啊?唉……」
我正在廚房做早餐,文昭放下電話,走過來摟著我的腰,「韓棠跟我告狀,說他昨晚本來想就夏荷發燒那件事向你表達一下歉意,結果被你罵得狗血淋頭,還問我到底什麼時候休了你,要我必須給他一個具體時間。」
文昭說著嘆了口氣,無奈地問:「小夏,你又怎麼招他了?氣得他跟吃了槍藥似的。」
我聳了聳肩,把煎好的荷包蛋盛在盤子裡,「沒有啊,他不是睡不著嗎?我只是給了他一些合理建議,是他自己心虛,當然句句聽著帶刺。」
文昭狐疑地瞅著我,「真的?」
「真的。不信你問問他,我哪句話罵他了?哪句話不是為了他好?」我把剛切好的火腿塞進文昭嘴裡,他邊嚼邊說:「這個……他倒是沒說出來。」他吃完在我脖子上親了一下,有點擔憂地說:「不過你以後可真的別再惹他了,孩子那件事他可一直沒放下。韓棠做事有自己的路數,他不是每次都聽我的,我也不是每次說話都有用,我說真的。」
我嘆了口氣,用餐巾紙給他擦了擦嘴巴,這個少爺親人之前也不擦嘴,弄了我一脖子油。
「我不是故意讓你難做,只是再那樣繼續害他,我有點於心不忍。」
文昭奇怪地看著我,「你一直都在幫他,怎麼說是害他?」
我從冰箱裡拿出牛奶,倒進奶鍋里,「我昨天才是幫他,之前都是在害他。當你知道一個人已經泥足深陷的時候,你不拉他出來,反而還要推他一把,這就是害他。」
文昭聽得雲裡霧裡,「可是,你為什麼要害他?」
我看了他一眼,「因為我小氣,誰叫他打我。打女人的男人,不論什麼理由,都不值得原諒。不過這段時間看他那么半死不活的,我也夠了。所以,就這麼算了吧。我如果不提醒他,讓他這麼沉淪下去,又熬夜又酗酒的,他早晚猝死。」
文昭上下打量我,「看不出來,你還挺壞的。」
我承認得理直氣壯,「那當然,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嘛。」
文昭笑了,幫我把早餐擺在桌子上,「話說回來,你們兩個也真有意思。韓棠不是那麼容易動怒的人,可每次都被你氣得跳腳。你平時的脾氣也挺好的,偏偏就跟他過不去。你們這是不是就叫作,不是冤家不聚頭?」
「呸,他那種人才,我躲還來不及呢,誰要跟他聚?」
韓棠的話題就此告一段落,我們兩個坐在椅子上吃早餐,我看著坐在對面邊喝咖啡邊看報紙的文昭,想了想,最後還是小聲問:「文昭,你晚上有空嗎?」
他從報紙上抬起頭,「今晚?今晚我要回家吃飯,之前跟你說過了。」
「哦,是啊,我都忘了。」我悻悻地說。
他有點擔心地看著我,「小夏,你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其他的事?很重要嗎?」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沒關係,你去忙你的,咱們明天再聊。反正……也不差這一天。」
文昭看著我,表情困惑,可是上班的時間到了,他喝完杯子裡的牛奶,親了我一下,就開車走了。
我站在陽台上,看著他的車開出小區門口,心想,再等一天吧。明天,明天晚上我就跟他坦白一切,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然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接受。
白天給一個品牌的牛仔衣拍廣告,中間休息的時候,我捧著礦泉水一口一口地喝,坐在我對面的Ben小心翼翼地問:「小夏,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
「那就是這瓶水跟你有仇?你怎么喝個水也跟滅掉殺父仇人似的?」
我這才發現,手裡的礦泉水瓶已經被我捏得變了形,我嘆了口氣,好像在跟Ben說,又像在對自己說:「Ben,我心裡很亂。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卻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有些話在心裡存了很久,可是到了該說的時候,偏偏沒有勇氣。可笑的是,明明做錯的人不是我,可現在擔驚受怕的卻只有我一個。」
Ben摸了摸我的額頭,關心地問:「小夏,你沒發燒吧?怎麼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我撥開他的手,看著那張陽光下的俊朗面孔,發現沒心事的人真是幸福啊,忍不住嘆氣,「聽不懂就算了……對了,我聽說你過幾天要去法國拍片,那你的春假不是泡湯了?」
「沒辦法,工作第一。你呢?假期怎麼安排?如果不是非得跟家人過節不可,要不要跟小米她們組團去三亞度個小假?咱們這兒冬天太冷了,聽說那邊天天都是大太陽,你們女孩子到沙灘曬曬太陽,驅驅北方的寒氣也不錯。」
我搖了搖頭,興致缺缺,「不了,我自己還有爛攤子沒收拾,哪有那份閒心?」
我轉過臉看著Ben那張陽光一般明朗的臉,他坐在那裡,整個人散發著蓬勃的朝氣,好像礦泉水一樣透明,真讓我羨慕。
我忽然心有感觸,有點傷感地問:「Ben,如果有一天我們失散了,我該怎麼找你?」
他好笑地看著我,「怎麼會呢?」
「如果是真的呢?你知道,意外每天都會發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天災人禍,人海茫茫,數十年之後,我們的樣子都變了,到時候怎麼相認?」
他低頭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我這裡有顆痣,如果我們失散了,你就憑這顆痣找我。」
「你會不會不記得我?」
「不會。」
「會不會嫌我又老又丑?」
「不會,你來找我,我把你當女神供著。」
我們兩個一起笑起來,引來無數人側目,這種默契真不是一天就能練成的。
笑夠之後,Ben擔憂地看著我,「小夏,你怪怪的,臉色特別不好,做事也心思恍惚,你不會真有什麼事吧?」
我愣了一下。聖誕節那天,文惠也問過我,最近的氣色怎麼這麼差?文昭倒是神采奕奕的。我們兩個人竟然會此消彼長,這也算是一件奇事。她不放心,臨走的時候還背著文昭塞給我一張名片,讓我有問題就去找她,看來「相由心生」這四個字還真是有道理的。
我堪堪一笑,看著手裡的礦泉水瓶,「沒什麼事,我就是累了,想歇一歇。」
「沒有就好,我可不想從法國回來之後真的見不到你了。話說回來,你想要什麼禮物?我在那邊應該可以自由活動一兩天,到時候買給你,多貴都沒問題。」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Ben,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這樣不好的,我有男朋友了,他會揍你的。」
Ben差點被水嗆到,遞給我一個「你真不害臊」的眼神,「誰愛上你了?男女之間就不能有正常友誼了?你這個腦袋一天都在想什麼啊?」
我喝了一口水,訕訕地說:「說得也是……」
我知道,不是Ben有問題,是我自己有問題。自從凌靖那件事之後,除了文昭之外,有雄性動物稍微對我表達善意,我就像被人踩了七寸一樣,馬上弄得自己風聲鶴唳。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心防是由傷害築成的。
我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Ben,你這次的歐洲之行在公司不知道招來多少嫉妒,禮物就免了,你好好干。以後你當了國際名模,我才能相信『天道酬勤』這四個字不是騙傻子的。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嗎?你就是我們的陽光,我們的希望,我們絕境中的生命之花……」
Ben拍了拍我的肩膀,「楚夏妹妹,別跟我矯情了,你手機響了。」我從衣兜里掏出電話,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是文昭打來的,聲音有點急,「小夏,你什麼時候收工?」
我看了看手錶,「現在褲子拍完了,還差衣服,怎麼也要三個小時。你該不會要來接我下班吧?」
「這個……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頓飯吧,我媽媽想見見你。」
哐啷!我手裡的礦泉水瓶掉在了地上。
我打車到文昭在電話里說的那家法式自助餐廳,還沒到門口,遠遠就看到他單手插著褲袋站在台階那裡,正向馬路兩邊張望。
我從車上下來,他迎過來握住我的手,我緊張得連呼吸都快忘了。
文昭溫柔地笑了笑,貼在我耳邊說:「不用緊張,我媽媽人很好,你們一定談得來。」
走進餐廳,用餐的人不多,光線朦朧,氣氛高雅,偶爾有客人在音樂里小聲交談,除此之外,只能聽到金屬餐具相碰的聲音。
我跟著文昭走到角落的位置,一位優雅的婦人笑著站了起來,禮貌地對我伸出手,「楚小姐,你好,我是文昭的媽媽。」
我輕輕握住那隻保養極好的手,感到臉上每一塊肌肉都不像自己的,「阿姨,您好,我是楚夏。」
文昭撲哧笑了,拉著我坐下,對自己的母親說:「她平時不是這樣的,見到你太緊張了。」
文母客套道:「早就聽文昭說楚小姐又漂亮又大方,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我應道:「阿姨,您過獎了。」
文昭在桌子底下握著我的手,好像有點著急了,對著自己的媽媽倒也不顧忌,「媽,你別叫她楚小姐,叫小夏就行了,你這樣她更緊張。」
文母嗔怪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又笑著對我說:「你看,他就是這副德行,平時在公司和他爸爸面前總是一副冷言冷語的樣子,在我面前還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我看著文昭,笑了笑,「不管長到多大,兒女在父母面前永遠都像孩子。」
「哦,那楚小姐的父母……」
「媽,她家裡的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文昭知道我父母早逝,只怕是擔心自己高貴的母親會觸到我的痛處,所以才這麼緊張。可是他過度的保護在此刻實在不合時宜,因為會刺痛另外一個女人的愛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