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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他輕輕嘆息,嘴唇和手指在我赤裸的皮膚上滿足地、快樂地遊走,好像是讚美,又帶點作踐,讓人一邊受罪,一邊享受。

    誠然,我死去的父母沒留給我萬貫家財,卻給了我一副好皮囊。

    我用一隻手摟住他緊實的背,另一隻手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尋找那個必備品,他卻半撐起身體,按住我的手。

    我不解地看著他,燈影下的他五官深邃,目光卻如同一個喝醉的人,帶著點點水意,赤紅而矇矓,頭一低,又吻住我。我忽然明白了什麼,又想到他最近種種可疑的行徑,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文昭,你要我給你生孩子嗎?」

    我被他弄得有點疼,這是一場激烈的交合,沒有了那層薄薄的保護膜,最直接的接觸和對新生命的期待,讓今晚的文昭興奮得有些不知輕重。

    甚至有幾次,我在他稍嫌蠻力的衝撞中疼得有些不堪忍受。眼淚跟汗水一起落下來,黏住臉側的長髮,卻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到底是為了什麼?痛到不行,倒是想起張才女的一句至理名言----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連折磨都是一種幸福。

    女人,是不是真的這麼傻?我想不清楚。

    我們的汗水交融在一起,不管用哪種方式,他都把我緊緊摟在懷裡的,親昵地吻著我,護著我,讓我聽到他的心跳,猶如擂鼓。我戰慄著為他展開身體,不是不難過,卻在他蠻力的占有中感受到一種被需要的愉悅。我知道,這種愉悅叫作幸福。

    原來女人有時候就是這麼傻,傻到無藥可救。

    他稍稍挪開身體,手臂一伸,腿被他環在腰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兩個人的汗水黏在身上,幹了又濕,濕了又干,渾渾噩噩地任他折騰。

    可就在這一刻,向來驕傲矜持的文昭,眾星捧月的文家少爺,一張冷峻奪人的臉因為欲望而扭曲,快樂到極處,他撈住我的下巴,動情地吻在我的唇邊,喃喃地說:「小夏,你喜歡……嗎?」

    他問我,你喜歡……嗎?最後那個尾音拖得很長,讓這個問句變得有些含混不明。喜歡什麼?喜歡他?還是喜歡他給我的一切?

    他終究沒有問清楚,我也就裝著聽不懂。

    一切平息下來,文昭心安理得地貼著我汗涔涔的後背,滿足得像一個討到糖果吃的孩子。我像只貓一樣窩在他懷裡,感覺身子下面黏膩得難受,想去洗個澡,又實在懶得動彈。想睡覺,又覺得不舒服。

    就這樣恍恍惚惚,半夢半醒著,卻聽到一個聲音貼在我肩膀上有點遲疑地問:「小夏,我是不是曾經讓你失去過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我一下睜開眼睛,所有睏倦和睡意被這句話一掃而空,看著月光下一臉凝重的人,摸了摸他微皺的眉心,「為什麼這麼問?」

    他輕輕擁著我,「我不知道,可每次抱著你,都有這樣的感覺,感覺你好像是被我偷來的。」

    我用手畫著他好看的眉毛,輕笑一聲,「文少爺,誰敢跟你搶啊?」

    他將下巴靠著我的頸窩,炙熱的呼吸吹在我皮膚上,「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他了……」

    我一下愣住,文昭接著說:「他對我說,『她居然還是選擇了你,你有什麼好?難道只是因為你比我更需要她?』」

    他沒再說什麼,就在這裡戛然而止。我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文昭卻在這個時候笑了一聲,「他在嫉妒我。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其實有句話,你從來沒對我說過。」

    他順了順我頸邊的碎發,「這三年來,我們一直磕磕絆絆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你也不需要我知道。因為無論我怎麼做,你都是那樣。我承認,對你的感情來自最原始的情慾。你年輕漂亮,又無依無靠,你騙過我,我又放過了你,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兒,讓我覺得很新鮮,你的經歷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和保護欲。開始的確是這樣,可是後來……就完全不一樣了。我慢慢發現,你有很多優點,你跟我過去認識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樣。你獨立堅強,積極開朗,不愛攀比,沒有虛榮心,對我也很包容。有時候我的病發作,心情煩躁,說話難聽,你也不跟我計較。在療養院那段日子,你沒日沒夜地照顧我,跟著我一起疼,一起熬,一起難受。這段時間,你又經常鼓勵我,安慰我,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我一個大男人,都不如你一個女孩子懂得為人處世。小夏,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只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有太多讓我喜歡的地方。我是一個相信感覺和命運的人,我覺得三年前,老天既然讓我第一眼就看中了你,安排我們在一起,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現在很想知道,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你是不是也開始有點喜歡我了?哪怕只有一點?」

    我看著他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充滿了期待,可是那句最簡單不過的話,我卻說不出口。

    他嘆了口氣,把臉貼在我胸口上,「你還是不願意說。可是我能感覺到,我的心能感覺到,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只是不願意承認。小夏,你相信我,無論我曾經讓你失去過什麼,我都不是存心的,你不要因為那些事情記恨我……」他的聲音慢慢小了,大約是困了,我像哄嬰兒一樣拍著他的背,低聲問:「你覺得你能讓我失去什麼?」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因為我霸占了你,逼得你們分開了,你才一直怨我,不願意承認你喜歡我,是不是這樣?」

    我笑了起來,「青梅竹馬的戀人?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

    他也笑了笑,好像困意更深,含糊地小聲嘀咕著:「不管是不是,我都向你道歉,你別再恨我了。你已經懲罰了我三年,我有感覺的。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真的能感覺到,這三年,你雖然躺在我身邊,可是你心裡一直因為某件事怨恨我。如果你不是知道我有病,你不會回來,也不會對我這麼好。可是,小夏,人活這一輩子,不可能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有時候對別人的一些連帶的傷害,或許是我們自己都無法預料的。如果你覺得我哪兒做得不好,你就告訴我,我一定會改,只要你開口……」

    他握住我的手,在我指尖上親了一下,「幾個月之前,我還有勇氣讓你離開,可是現在真的不行。我已經不習慣沒有你的日子,你做得太好,我又沒那麼堅強,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小夏,其實你是一個特別驕傲的人,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把我們分得這麼清楚,讓你向我要求點什麼,就這麼難嗎?後來我明白了,你這樣做,是因為你希望我們是平等的,你要的是一個平等的態度。你從來不放棄自己的工作,因為這樣你才能遊刃有餘,才能更自由。可是,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平等的,因為我早就愛上了你,可你呢?你的心又在哪兒?」

    他揉了揉我的辱房,好像這樣就能把厚厚的胸壁弄透明了一樣。我感到胸口上有點涼意,好像是文昭的淚水,轉瞬即逝,卻涼得我心都疼了。

    我很想開口跟他說點什麼,哪怕只有一句也好,可是動了動嘴唇,依舊是徒勞。

    「我不管了,當初是你自己回頭的,我沒逼過你,對不對?所以你不能不認。」他的腦袋在我懷裡蹭了蹭,似乎在找一個舒服的位置,「我們要一起生兒育女,最好是多生幾個男孩,等我老了,可以把家裡的事業交給他們打理。我就可以帶著你,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歲月太長,我不敢保證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但我會努力對你好,用一輩子的時間補償你的遺憾,讓你幸福……」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看了看他,或許就是現在,「文昭,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沒人應我,原來他已經趴在我懷裡睡著了,一隻爪子還沒忘了壓在我胸口上。

    我無奈地將他推到一邊,他醒了一下,自己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被子只蓋了一半,這次倒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好像對未來有無盡的期待,連睡覺都能笑出聲來。

    我幫他把被子蓋好,看著他毫無防備的臉,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等到他的鼾聲響起,我自己反而沒有睡意了,想到浴室沖一個澡,一下床才發現兩條腿酸疼得厲害,有什麼東西從腿間流了出來。

    我愣了一下,抽出床頭的紙巾擦了幾下,將廢紙扔進垃圾桶里。

    洗過澡之後就更不想睡了,我坐在書房的電腦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盒避孕藥。這盒「毓婷」還是凌靖在醫院買給我的,那時候很多事情還沒有發生,很多人還沒有認清,很多問題還沒有浮出水面。

    我拿著那個盒子,理智告訴我應該打開它,吃下去。從三年前到現在,我已經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難道,真的要給他生兒育女嗎?

    可真正動手的時候,眼前出現的卻是文昭提到孩子時那副既滿足又憧憬的表情。我將避孕藥扔回抽屜里,靠在椅背上,看著落地窗外的夜空。

    剛才跟凌靖說得很硬氣,可是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候,心中依舊彷徨。我該怎麼跟文昭開口?說出來之後,結果又會怎麼樣?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又該如何面對?

    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每次想到這一層,就感到自己整個人像被什麼東西吞沒了。

    三年時間,我曾經為我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任何一種可能的結局,似乎都是「左右為難,窮途末路」。

    腿有點酸,我將它們搭在電腦桌上,看著腳上那串鈴鐺,這件禮物是文昭親手做的,又親手為我戴上,他在眾人面前俯身的姿態,讓這件原本普通的禮物變得意義非凡。

    我忍不住想,這件事如果讓韓棠知道了,大概又會嘲笑文昭沒出息。他不止一次找各種機會冷嘲熱諷,說文昭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對我太縱容。

    文昭從來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有一次,他在電話里對那個不依不饒又不可一世的好友說:「她跟夏荷不一樣,這些年從來都不是我管她,是她在包容我。」

    我默默看著那串鈴鐺,它的確來源於一部電影,可那部電影文昭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出門了,所以他並不知道,那是一部講述一座古老城池的百姓被侵略者殘忍屠殺的電影。

    戴著那串鈴鐺的女人是秦淮河邊的jì女,她們的歷史跟那座城池一樣古老。在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當頭,她和其他九十九個女人為安全區的難民換來了食物、棉衣和過冬的煤,代價是侵略者的士兵----那些形同禽獸的男子可以任意享用她們的身體,時間為三周,去了一百人,最後活著回來的不到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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