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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似乎就那麼難過了。
換衣服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被人帶到醫院的時候原來身無一物,是被凌靖裹著床單抱過來的,連件蔽體的衣服都沒有,就連手機和家門鑰匙都被留在了山上。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似乎就那麼難過了。
換衣服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被人帶到醫院的時候原來身無一物,是被凌靖裹著床單抱過來的,連件蔽體的衣服都沒有,就連手機和家門鑰匙都被留在了山上。
這麼多天過去了,沒有一個人給我送過來。或許對於那兩個人來說,所有的愛恨都已塵埃落定,死去的人也早已作古,往事如煙消散,他們在對月長歌,因而早就忘了在醫院的某個角落裡,還有我這麼一個女人。
我可以不去在意這兩個男人是否忘了我,卻沒法不在乎眼前的尷尬。
在外闖蕩多年,我雖然不是一個過分珍惜自己的女人,也尚算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自己的事情很少假手於人,從來沒有這樣窘迫過。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請護士小姐幫我到街上買一套新的衣褲,買衣服的錢請她算在住院費里。
一向笑容可掬的小護士滿臉為難地看著我,告訴我醫院從來沒有過這種先例。
我對她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能穿著你們醫院的病服回家,洗乾淨再拿來還給你們。如果你們需要衣服的押金,就算在住院費里吧。我想,埋單的人不會計較的。」
她琢磨了一分鐘,同意了我第二套建議。
我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和拖鞋去搭計程車,司機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被丈夫迫害離家出走的逃妻,目光里充滿了疑惑和憐憫。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過我這樣的感覺,被陌生人同情的感覺,那是一種尷尬到極致的侷促和羞愧。而我這個被同情者,卻連羞愧的時間都沒有,就在慶幸人家沒有因為我神色憔悴、衣冠不整,而將我這個看似身無分文的人從車上趕下去。
我坐在計程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繁華街景,衣香鬢影,俊男美女,這是我最喜歡的人間煙火氣,心裡卻忽然冒出一個老掉牙的命題。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除了生命之外,什麼東西最重要?
有人說是臉,有人說是愛,有人說是貞潔,有人說是信仰和追求。而我卻認為,除了生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人活著就是為了吃飽穿暖,就是為了體會活著的感覺,最現實的需求擺在眼前的時候,所謂的臉面,又算什麼?
司機將我送到小區門口,我們小區門口的保安是一個憨實厚道的小伙子,記性好,待人熱情,手腳勤快,小區裡的住戶他幾乎都認識,不站崗的時候還經常幫老頭老太太們拎拎東西。
我們早就熟識,他看著一身病號服的我從車上下來,結結巴巴地問:「楚、楚小姐,好些日子沒看到你了,這是怎麼了?」
我攏了攏頭髮,笑笑說:「沒什麼,發生了點小意外,你能不能先幫我付個車費?順便幫我聯繫一下物業管理員?我沒帶鑰匙,身上也沒錢,但是家裡有,打開門就還你。」
好心的小保安幫我付了車費,又幫我叫來了物業管理員,請他們找人叫來了小區物業指定的開鎖師傅。
開鎖師傅對我家的門鎖駕輕就熟,這是他第二次幫我開鎖,第一次是因為凌靖要破門而入。而這一次,是為了讓我可以順利回到這間實際上不屬於我的房子。
公寓裡的一切跟我走的那天一模一樣,客廳的茶几上還擺著我喝剩的半杯茶水。家具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灰,這間屋子跟她名義上的主人一樣,這半個月以來,無人問津。
我找出住進公寓那天帶來的旅行箱,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不過是幾件衣服,幾雙鞋子,一些亂七八糟的化妝品,一個箱子就全部裝完了。
我回頭看了看自己住了將近三年的地方,又看了看手裡簡單的行李,這一刻才真正發現,原來我從來沒有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
那麼它是什麼?
我沒有答案。
離開的時候,我把公寓的鑰匙輕輕放在客廳的茶几上,聽著它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時間飛逝,光影無聲,為我這三年歲月落下一個最後的休止符。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未來種種,譬如今日生。
三年繾綣,恍然如夢。此刻黃粱夢醒,一切皆空。
卷二:玉碎
第一章:上天給了我一雙明亮的眼睛,我還要用它看清這個世界
我在夏荷住過的那間小平房裡安頓下來,這間房子當初是我幫她租的,為了避人耳目,地點選得極為偏遠安靜,就因為這樣,雖然帶了一個小院子,房租也比其他地方要便宜許多。
夏荷是一個十分愛乾淨的人,我歸置好自己的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小屋子就像模像樣了。
這間房子附帶的院子裡,也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樹。我在樹下放了一把竹製的躺椅,每到悶熱的夜晚,我就躺在那張竹椅上乘涼,透過樹葉的fèng隙看天上的月亮,聽糙叢間淒淒的蟬聲。
生活就這樣一平如水地過下去,好像被石頭激起漣漪的湖面,恢復得一平如鏡,一切如初,而我從來都是一個人留在這裡,從來不曾遠去。
10月剛過,天氣越發地冷了。有時候我蓋著薄毯躺在樹下,看著薑黃的秋葉從樹枝上一片片落下來,一些往昔的記憶,就這樣變得清晰起來。
有時候,我會試著用手遮住眼睛,就像某個人曾經做過的那樣。
然後,所有的天光散盡,整個世界變得死黑一片。
我總是驚恐地將手拿開,又被陡然降臨的陽光刺痛了雙眼,每一次的嘗試,都弄得自己淚流滿面。
我知道,儘管有人用最直接最不堪的方式給我上了一課,儘管這個教訓會讓我畢生難忘,儘管那個結果是如此的不堪回首,我還是做不到難得糊塗。
上天給了我一雙明亮的眼睛,我還要用它看清這個世界。
10月中旬的時候,一切都平復下來,我開始重新投入工作。然後悲哀地發現,原來再大的心酸、痛苦、失望和難過,也抵消不了生活的繁難。
只有生活是無敵的,當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工作,要麼餓死的時候,你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糾結過去的種種。
蘇菲瑪索說過,女人要優雅到死。
我想這大約是生活優越的女人才有資格說出口的話,因為女人的優雅是靠金錢滋潤出來的。沒錢沒房,你怎麼優雅?滿臉皺紋,你怎麼優雅?流離失所,貧病交集,你怎麼優雅?
我不想優雅到死,我寧肯工作到死。
為了聯繫工作,我新買了一部手機,補辦了一張電話卡,號碼沒變。結果剛開機,就接了兩通電話。
第一通是芳芳打來的,問我怎麼一直沒跟她聯繫,打我的手機又沒人接,害她擔心死了。
我告訴她我的手機丟了,電話需要新買,還要補卡,辦完這些事,就把她給忘了。
她罵我沒良心,然後又很憂傷地告訴我,就在幾天前,曉希被她男朋友掃地出門了,兩手空空走的,什麼都沒撈到。
我聞言有些納罕,之前不是聽人說,她男朋友送了她兩棟房子、一輛跑車嗎?怎麼能說什麼都沒撈到呢?
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那兩棟房子都是期房,沒辦過戶手續。當初說給她,不過是簽了一個過戶協議,但協議沒公正,就是沒有法律效力。如今一朝失寵,曉希那個看似敦厚老實的男朋友,居然翻臉無情,不但房子不給,還讓人將那輛跑車砸了個稀巴爛,就算賣廢鐵也不留給她。
芳芳說,她今天才看明白,男人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十分感慨,很多女人都希望男人是笨蛋,最好是錢多、人傻、快來。卻忘記了,男人的錢也不是那麼好算計的。都是場面上的人,鑽營的就是心機。你以為單憑女人那點小聰明,就能把手伸進男人錢袋裡?人家幾輩人辛辛苦苦賺下的基業,憑什麼讓你坐享其成?就因為你年輕、漂亮、妖嬈?可漂亮的女人何其之多?憑什麼就該是你?
女人借著男人上位,男人用金錢捧你的同時也從心底瞧不起你,需要你的時候對你千好萬好,不需要你的時候自然把你當垃圾一樣扔掉。別抱怨人家太絕情,只能怪你自己不爭氣。
想到這裡,我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呢?我跟了文昭三年,從沒借著他上位,事事謹慎,處處留心,卻同樣被瞧不起,同樣被捨棄。
很多事情,真沒什麼道理。
我對芳芳說:「你也別一竿子打死,好男人還是有的,只是咱們沒碰到。就算這樣,曉希也從那男人身上撈了不少好處。她參加那幾個模特大賽,每次都拿名次,哪一次不是她男朋友拿錢餵出來的?你跟我混了這麼多年還是野模,曉希卻早就出名了。她現在每次的出場費是你的多少倍,二十倍還是三十倍,你算過沒有?」
芳芳嗤之以鼻,「那有什麼用?咱們這行吃的是青春飯,能風光幾年?再大牌的模特退下來,出路也就那麼幾條。要麼給模特公司做後勤,要麼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要麼就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可哪個有錢人會娶個模特當老婆?別說是他們,就算是模特公司的人,還有那些男模,也不會跟女模特結婚,都覺得幹這行的人太亂太雜。除非你能當上個超級名模,那又另說。」
我說:「有得必有失,哪有隻收穫,不付出的道理。曉希現在有的,只要她不出意外,不亂揮霍,這輩子應該衣食無憂了。但是快不快樂,值不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你我也是一樣,別人只看到咱們鏡頭前的風光,但快不快樂,只有自己知道,別人不會知道。」
第二通電話是夏荷,她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更衣室換衣服,準備給一個小歌手拍MV。
「小夏……」她在電話那邊長吁一聲,謝天謝地的語氣,「總算找到你了,打你電話總是不通,我還以為韓棠騙我,把你人間蒸發了。」
我用臉和肩膀夾著電話,邊換衣服邊說:「放心,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你前夫的花拳繡腿,我當他給我舒筋活血了。」
她被我逗笑了,說話的語氣是風雨過後的平靜,「不管怎麼樣,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小夏,我現在在美國,一切都很好,以後會更好,謝謝你。」
她這三個字讓我感慨萬千,她是否知道,因為這三個字,改變了我怎樣的命運?
我拿好電話,坐在化妝檯的椅子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用跟我道謝,我也沒做什麼,幫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世界這麼大,相遇就是緣分。你該謝的是你自己,那根針你早就藏好的是不是?你沒想讓自己徹底失明,但你用一輩子的光明,賭一個沒有他的未來,逼得他不得不放手。夏荷,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做得這麼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