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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3:28 作者: 飛煙
    「我也是女人,當然聽不慣有人這麼評價女人。她的確有錯,也有不少的缺點,可你們畢竟好過一場……唉,算了,你就當我發神經吧。我沒審判你,我只是……」

    我揣摩著用詞,最後嘆了口氣,「覺得悲哀。」

    「悲哀?為誰?我?還是紅日?」他疑惑。

    「或許……是為我們所有人。」

    我們對望一眼,兩個人一起沉默,對話一下進入死角,好像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如何繼續,連爭論都沒了興致。

    秦暮打開CD,放了一首鄉村民謠,歌聲悠揚,略帶傷感。

    我轉過臉,又一次看向窗外,正好經過一家夜總會,痴男怨女,錦衣夜行,璀璨的霓虹燈好像一片五光十色的火焰,將整個夜空都點亮了。

    五彩繽紛的世界,生活著五彩繽紛的人們,每一個人都迫不及待地釋放著激情和欲望。

    可是,所有人都真的快樂嗎?

    只有死亡才讓人感到悲傷嗎?

    還是行屍走肉的生活,更讓人絕望?

    秦暮看我半天不說話,大約以為我是在擔心紅日,又放軟語氣說:「放心吧,她那樣的女人,就算自殺都死不利索,過幾天就沒事了。倒是你,小夏,你都跟了文昭三年了。這三年,你沒得過他什麼便宜,可他一直這麼對你……」他頓了頓,嘆氣道,「坦白說,我看著挺難受的。」

    我疑惑地看著他,「秦少爺,難不成,你想救我出水深火熱之中?」

    秦暮搖頭輕笑,「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沒那個本事。文家上一輩的叔伯兄弟是不少,可這一輩兒,也真是邪性,就文昭這麼一個男丁,其他都是女孩。文昭有個叔叔從政多年,雖然位高權重,卻一直沒結婚,也沒有孩子,把他這個侄子當成親生的,比他爹媽還疼他。他們家族在這兒根深蒂固,你自己想想,那麼一大家子人,都是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捧著這一根獨苗,誰敢跟他過不去?」

    我苦笑,「那你又跟我說這個?故意挑起我的傷心事,是不是?」

    「我今天看到凌靖,他好像很關心你。」

    我奇怪地看著他,「所以呢?」

    「他爺爺你也知道,好多老首長都是他的舊部下,雖然過世了,給凌家留下的人脈關係卻不容小覷。他伯父在軍委身居高位,家族裡軍人居多,家風也比較民主,不像文家門第森嚴。他父親雖然不是軍人,卻是地產界的行業傳奇,他自己是名校海歸,人長得也帥,性情也不錯,他……」

    「這些我都知道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夏,你跟她們不一樣,你是那種踏踏實實的女人。你值得一個更珍惜你的男人,你明白嗎?」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少爺,你在教唆我紅杏出牆,我有沒有理解錯?」

    我說完就後悔了,因為秦暮馬上反駁道:「你又沒嫁給文昭,算哪門子的紅杏?你想出牆,也要先有那個城牆才行啊,妹妹。」

    我自取其辱,無言以對。

    「你之前不是告誡我,不要招惹凌靖嗎?怎麼這麼快就改變立場了?」

    秦暮認真地說:「此一時彼一時。小夏,你總要為自己想想。你跟文昭男未婚女未嫁,每個人都有重新選擇的權利。再說文昭的家庭你也知道,讓他娶你,根本不可能。」

    我苦笑,反問道;「凌靖就能娶我嗎?他們家再民主,也會要求他娶一個家世清白的姑娘。」

    而我跟「清白」二字早就沒緣了,這個我知道,他知道,凌靖知道,整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

    秦暮嘆了口氣,「不爭取,你怎麼知道不可能?你說我對我紅日不好,可是你看看,跟我這段時間,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再看看你。小夏,你念著人家過去的好,可人家未必顧念你。女人的青春沒多少,操勞的女人老得更快,等你青春不再的那一天,你想選都沒得選。而且……」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說辭,「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天生不習慣接受拒絕,我不知道我這麼說你能不能明白。總之你記著,如果有機會給你選,千萬別錯過。寧肯站錯隊,也別把自己夾中間。有些事,男人有男人之間的默契,最後倒霉的總是女人。到時候兩邊都得罪了,吃虧的是你自己。唉……其實挺可惜的,凌靖比文昭適合你,你當初要是跟他一起,他會對你好的,起碼會善待你,你們結婚都不是沒可能。凌靖的媽媽當年也不過是個服務員,跟他爸就是自由戀愛。如果三年前,在那個飯局上,你遇到的是他,你就不會……」

    「秦少爺……」我有氣無力地說,「咱不提三年前的事了,成嗎?」

    秦暮悻悻地閉了嘴,對我流露出悲天憫人的目光,儘管那種眼神一點都不適合他。

    我對他說:「你想多了,今天凌靖不過是看不過去,隨手幫了我一把,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他對我,是仗義出手。我對他,也沒有非分之想。退一步說,我跟文昭還有筆舊帳沒算清楚,我奶奶去世的時候,我跟他借了五十萬,我怎麼也要把那筆錢還清了,才能想其他的。」

    他扭頭看了看我,「那五十萬,文昭跟你提過嗎?他要你還了嗎?」

    我仔細想了想,最後搖頭,「沒有。」

    他又看了我一眼,「小夏,你知道文昭每天手裡進出多少錢嗎?你確定他還記得嗎?」

    我沒有說話。

    秦暮看著前方的路況,半晌後,他長嘆一聲,「小夏,其實這三年,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你究竟是不能離開他,還是你根本就不想離開他?」

    秦暮把我送到公寓樓下,我回到家裡,發現文昭不在。一點都不意外。基本上,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不在。我不需要他的時候,他還是不在。

    折騰了一晚上,我覺得很累,洗完澡之後,就沉沉地睡下了。

    午夜之後,下了一場大雨,臥室里一片漆黑,文昭帶著滿身風雨而來,問了我一個非常嚴峻而深刻的問題。

    「這麼多人死,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當時睡得正熟,這句話響在耳邊,聽得不甚真切。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尚未清醒的腦子迷迷糊糊,想抓住點什麼,緊緊抓住的卻是男人強壯的臂膀,指尖觸到凸起的青筋,嚇得我一激靈。

    那隻手臂牢牢箍住我的腰,我輾轉在黑暗中,覺得很疼,迷迷糊糊地問:「文昭?是你嗎?」

    身上的男人兇猛地沉在我身體裡,強悍的力量,堅韌的皮膚,不留一絲fèng隙,嘴唇貼在我耳邊,呼吸里有灼熱的酒氣,詰問的語氣卻能凍死人。

    他說:「這麼多人死,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在做夢嗎?真實感這麼強烈的夢?被人在夢中侵犯的感覺,竟然跟初夜一樣疼?

    人還沒恍過神來,額角的汗已經冒了出來。我搖搖頭,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一些,睡眼惺忪中,看到文昭在黑暗中的臉。

    那麼稜角分明的一張臉,那麼炙熱而強悍的身體,窗外划過一道閃電,炫目而短暫的流光,讓我清楚地看到這副活色生香的軀體,每一寸肌肉,每一塊骨骼,都像三年前初見的那般完美,而現在身體的主人對我說,他要我去死!

    我覺得疑惑,小聲問他,「文昭,你是想殺我?還是想睡我?」

    如果他想殺我,那我有必要告訴他,他這樣殺不了人,頂多半死不活。他那個東西又不是刀子,不會戳幾下就要人命。

    他也不可能用這樣的方式累死我,如果他真做如此打算,可能他把自己累死了,我還沒死呢。

    可是我忘記了,文昭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不需要我提醒,他自己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所以下一刻,他直接用手卡住我的喉嚨。

    這會兒我可以確定,他是真的想殺了我!

    我無法呼吸,覺得很難過,握住他那隻鐵鉗一樣的手,想拉開他。可那是一隻經過無數次力量訓練,可以舉起上百斤重物的手。我要是拉得開,那我得是大隱於市的俠女。

    生死徘徊之間,我變得無比清醒,仔細回想了一下,最近似乎沒做什麼傷天害理到活該讓我死於非命的壞事,怎麼會突然招此橫禍?

    我又有點憂傷的想,倘若我即刻死了,法律上應該怎麼界定?文昭這算是先jian後殺?還是先殺後jian?

    方式不一樣,大約量刑也不一樣。

    但估計他會淹沒證據,讓我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這渾濁的世界,我從沒來過一樣。

    當我還沒冒出新的想法,只覺得脖子上一松,文昭用身體壓住我,汗濕的鬢髮用力摩挲著我的側臉,殺人未遂,所以貼在我耳邊,還在不甘心地呢喃著:「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縮在床上咳嗽不止,被他蹭到了臉上的傷口,忍不住喊疼,非常害怕,一邊捶他一邊帶著哭腔說:「別蹭我的臉,醫生說如果撕裂了傷口,我就該毀容了。」

    文昭愣了一下,看到我包著紗布的臉,似乎不忍下手,可他為人固執,輕易不改初衷,就換到沒受傷的一邊使勁兒蹭,嘴裡還在念著,「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我嘆了口氣,抱著他汗淋淋的脊背開解道:「文昭,為什麼一定要我死呢?你看,我們一起這麼久了。我死了,你不傷心嗎?」

    他把臉埋在我胸前,惡狠狠地說:「你先死了再說!」

    他竟然如此執著?

    我哭笑不得,拉開他的手,「那等我死了,你記得把我埋在一個風景好的地方,墓碑上不用寫名字,反正我家裡也沒人了,不會有人來上香。」

    他卻不依不饒,嘴唇壓在我脖子上,「你先死了再說……」

    我認命,「那好吧,等我把錢還給你,我就去死。只要你高興……」說說而已,反正我也不會真的死掉。

    誰知他非常固執,「你現在就去死!」

    上學的時候曾經聽人說過一個理論:一個男孩子越喜歡你,就越喜歡跟你過不去。這就是所謂的「愛你就要折磨你」。在我看過幾十本言情小說之後,對這個理論幾乎深信不疑。

    但我沒機會來驗證這個理論的真偽,因為我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了。而之後在花場遇到的男人,喜歡你就會送花環給你,跟你過不去,就真的會讓你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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