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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1:39 作者: 滿座衣冠勝雪
一晚上都是鶯歌燕舞,笑聲不斷,等到大家盡歡而散,已是月上中天。葉景送走客人,再向陳芙及其公關部精英們道謝,然後向自己的兵道了辛苦。今天請客的效果非常好,大家都很開心,嘻嘻哈哈地站在月光下鬧了一會兒,這才各自上車,離開酒店。
一出霓虹閃爍的酒店大門,他便安靜下來。從十八歲開始,他就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場所工作,早已經免疫了,對聲色犬馬的事十分厭倦,最喜歡的是寧靜的環境、簡單的生活、溫柔少語的人。
想到這裡,他忽然一陣心煩,不想回家,便一轉方向盤,往他們幾個朋友最愛去的酒吧絕對零度駛去。
這個酒吧的氣氛很好,一般不放搖滾樂,有表演,也只是唱些輕柔的情歌,有些有才華的歌手還會唱自己原創的歌曲,雖然沒有錄專輯、到演唱會上發布的機會,但也總算是可以在聽眾面前唱出自己的作品,感覺也挺好。葉景是被沈念秋帶來的,他很喜歡這裡的氣氛,以後只要覺得心裡悶,就會獨自過來坐一會兒,聽聽那些無名歌手自彈自唱的情歌。那是真正有靈魂的聲音,等到他們以後有機會紅了,大概就只剩技巧而沒有感情了吧。
他獨自坐在吧檯,要了一瓶淡啤酒,卻沒怎么喝。今天晚上雖然他這邊兵強馬壯,有不少喝酒的生力軍,他仍然要每隔一段時間敬一圈,因此喝了不少紅酒。雖然這種淡啤酒的度數不高,但他還是頗有節制的沒怎么喝。他將酒瓶放在吧檯上,要了一盤水煮花生,慢慢剝開殼,將咸香的花生米送進嘴裡,緩緩地咀嚼。燈光幽暗,音樂纏綿,他的心情受到感染,漸漸平靜下來,一邊嚼著花生一邊抬頭看著台上的歌手。
通常坐在吧檯邊的都是獨自來喝酒的客人,他們彼此不熟,也不搭理別人,就只是默默地喝酒、聽歌,消磨時間,放鬆精神。
快到午夜時,葉景的那瓶酒才喝掉一半,他看了看表,便決定回家,明天還要上班,不能放縱自己。他下了吧凳,剛剛轉身,眼角餘光便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高大俊逸的人坐在吧檯的另一邊,面前放著兩個空酒瓶,手裡還拿著一個。他正是天使花園集團的董事長譚柏鈞,葉景的老闆。
看到他在這裡獨自喝酒,葉景不禁皺了皺眉。譚柏鈞與沈念秋本來在談戀愛,現在卻因為重重誤會而進入冷戰,譚柏鈞心情鬱悶,借酒澆愁,這可以理解,可譚柏鈞曾經為了保護沈念秋而身受重傷,現在尚未痊癒,根本不能碰刺激性飲料,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悶頭酗酒了。
葉景是沈念秋的好朋友,對他們兩人隱秘的情感糾葛比較清楚,這時也無法評論誰是誰非,最重要的是阻止自己的老闆做有損健康的事情。他上前去拿過譚柏鈞手裡的酒瓶,微笑著說:「譚總,你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譚柏鈞的身體不好,酒量大減,看著他的目光已經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來,「哦,小葉啊,怎麼你也在這兒?」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可見心情很不好。
葉景將酒瓶放到吧檯上,扶著他往外走,隨口答道:「下了班過來坐坐,我本來也要回家了。」
「嗯。」譚柏鈞的步履有些踉蹌,但還是努力穩住,在他的攙扶下走出門去。
葉景問他,「譚總,你開車來的嗎?」
「沒有。」譚柏鈞的臉上沒有表情,一片空白,慢吞吞地說,「不能酒後駕駛,我打車來的。」
葉景心道「慚愧」,他常常酒後駕駛,這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便把譚柏鈞塞進自己的車,然後開出去。
他不知道譚柏鈞的家住在哪裡,等到開出警察喜歡設卡查醉駕的「高危地帶」後便想問清楚,可譚柏鈞已經靠在座椅里睡著了,讓他有些無奈。看了看時間,已過午夜,實在不便打電話給另一個老闆趙定遠或者自己的朋友張卓,他只得把譚柏鈞帶回家,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也用不著避嫌。
他住的地方不算很好,也沒有電梯,譚柏鈞身材高大,醉了後再是沉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上樓,放到臥室的床上。
喘了半天氣,他費力地脫掉大老闆的T恤和長褲,為他蓋上涼被,然後抹掉額上的汗,打開空調,這才去浴室洗了個澡。他實在累得不行,走到弟弟葉星偶爾來住的房間裡,用毛巾被胡亂一裹,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第04章 葉景:愛如捕風(中)
服務性行業通宵上班的時間都比較晚,葉景一直睡到八點才醒。他翻身平躺,將雙腿伸直了,這才想起昨天夜裡的事。他趕緊起身去自己的臥室,發現床上已經沒人了。他以為譚柏鈞已經自行回去,可隨即便聽到廚房裡有動靜,趕過去一看,發現譚柏鈞在做早餐,不禁愣了一下。
譚柏鈞一早醒來的時候比他要吃驚多了,出來查看一番,見他睡在另一間房,便明白過來。他的經歷與葉景很像,都是從基層服務員一步一步做上來的,因此對這個氣質溫和、能力超卓的下屬十分欣賞,此時憶起昨夜自己似乎喝醉了,是他硬將自己帶離酒吧那種是非之地,不禁對他更加讚許。
譚柏鈞雖然是酒店集團的老闆,身家上億,但在這種老式的兩居室板房裡也曾經住過很多年,所以並沒有什麼違和感,也沒有心安理得地離開,而是去洗了澡,然後到廚房做早餐。
葉景出現時,他正用平底鍋煎西多士。轉頭笑了笑,他淡淡地問:「我昨天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沒有,你的酒品很好。」葉景也笑了,「我本想送你回家,可你一上車就睡著了,我不知道你住哪兒,只好帶你回來。我這裡淺窄簡陋,環境不好,真不好意思。」
「沒事,我在哪裡都能睡。」譚柏鈞環視四周,有些疑惑地說,「我給出的薪水應該還可以吧,怎麼你會住在這種房子裡?我記得好像你這房子是租來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租套好一點的房子?回頭我就給總經辦打電話,讓他們給你一套高級公寓住,在公司里干滿八年,房子就歸你,本來以你的職位,也應該享受這種福利待遇,只是最近太忙,千頭萬緒,一時顧不過來。」
「謝謝譚總,不過,公司最近資金比較緊張,一套房子要幾十萬,還不如把這錢用在刀刃上。」葉景看著他把煎好的西多士盛到碟子裡,平淡地解釋,「我也不想離開這裡,怕女朋友回來的時候找不到我。」
譚柏鈞立刻想起,沈念秋告訴過他,葉景有個相交多年的女友,卻因為他被某個驕縱的富家千金看上,硬生生地給拆散了,他女朋友走得無影無蹤,他到處都找不到,便在這裡死等。這種事很讓人同情,細想起來又有幾分傷感,其實他女友說不定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找他,或許已另有新歡,甚至已經結婚生子,而他的等待說不定最終是鏡花水月。譚柏鈞一向沉默寡言,這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便只好不提。他做了兩個生菜三明治,轉頭對葉景說:「我記得你好像不挑食,就用你冰箱裡的材料隨便做了點東西。」
「嗯,我不挑,什麼都可以吃。」葉景笑著點頭,隨即衝進浴室洗漱,換好衣服,這才到客廳里坐下,跟他一起吃早餐。
譚柏鈞做得很簡單,三明治、牛奶、煎蛋,火候卻掌握得恰到好處,吃起來很香。葉景有些意外,「真沒想到,譚總做起家務來也是行家裡手。」
「我又不是豪門公子富二代,這些事當然會做。」譚柏鈞隨口說,「我以前也過過苦日子,現在就算有了點錢,也沒養出什麼壞毛病。」
「這年頭,賺到錢就變質的人多如牛毛,譚總非常難得,令人欽佩。」到底是自己的老闆,葉景還是捧了他一句,不過說的卻是真心話。這位酒店業大亨一向潔身自好,人品端方,除了與沈念秋的戀情處理得有些欠妥之外,一切都無懈可擊。葉景看著他消瘦了很多的臉,忍不住關切地道,「譚總,你身體不好,還是暫時不要喝酒了。」
「嗯。」譚柏鈞點了點頭,「以後我會控制的。」
葉景其實早就想對他和沈念秋的事說點什麼,可又覺得跟譚柏鈞不熟,未免交淺言深。至於面前這個人的身份是自己的老闆,那倒並不是太重要,反正現在打電話給他的獵頭公司一直沒斷過,他走到哪裡都有飯吃,餓不死。想來想去,他還是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譚總,念秋是我的好朋友,我很了解她。她以前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對你是真心的,而且感情很深。為了你,她不惜犧牲一切,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我覺得你也是這樣,不然不會為了保護她傷得這麼重。你們之間的情意很讓人感動,也非常難得,我覺得彼此都應該珍惜。按理說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講這話,不過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跟念秋好好在一起。這年頭,能找到值得你愛同時又愛你的人很不容易,而有情人能終成眷屬就更難,你看我,明明那麼相愛,卻硬生生被拆開,那種撕心裂肺的痛真的難以忍受,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經受那種痛苦。念秋在北京不快樂,你在這邊也這麼難過,那又何必呢?有什麼誤會都可以解釋的,對不對?只要兩個人相愛,還有什麼阻礙是不能克服的呢?」他聲音溫和,娓娓道來,讓人一點也不會覺得刺耳,這是說話的技巧,所謂忠言逆耳,不過是沒掌握好表達的方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