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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1:22 作者: 滿座衣冠勝雪
「是啊。」容寂點頭,「我們之前挺坎坷的,主要是我太自私,明明深愛他,卻不敢公開表示。他對我一直很耐心,也很寬容,不給我任何壓力,讓我特別愧疚。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我非常珍惜。」
「嗯,我能理解。」陳三點了點頭,掏出煙來點上,又把煙盒順手遞給他。容寂擺了擺手。陳三將煙盒塞回衣袋,靠在牆上長長地吐出一口煙。他喝了很多久,口鼻間呼出的氣息都散發著濃烈的酒味,臉上卻並沒有太多的顏色,依然很清醒冷靜。
容寂看了他兩眼,忽然問:「三哥有心事?」
陳三看了看他,平靜地微笑,「你是我們陳家的人,遲早都會知道的,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我們家有祖訓,不入政界,不走紅道,所以歷代都沒有在朝中當官的,但其他路子都在走。咱家老爺子去世的時候有遺囑,大哥搞企業,我去走江湖,所以大哥在上海的時候警告你會有危險。做生意是殺人不見血,大家表面上都禮貌客氣,可江湖上就沒這麼好搞了,雖然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其他幫派的老大守規矩,不會過來搞事,但總有些蝦兵蟹將不自量力,想要亂來,這其實是最可怕的。常常有大哥被無名小卒暗殺,以為這樣就可以搏上位,他們不按牌理出牌,就讓人防不勝防。再加上官方經常弄點打黑風暴什麼的,這條道就更不好走了。我想跟幾個比較成功的朋友學學,打算徹底漂白,可那麼多兄弟跟著我吃飯,一時沒法安置,所以有點傷腦筋。」
「這樣啊。」容寂點了點頭,誠懇地說,「三哥,我別的沒有,頭腦還行,可以幫著出出主意,如果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小意有不少朋友,也可以幫忙的。」
陳三伸手揉了揉他的頭,親熱地笑道:「好,三哥領你的情。」
容寂的真實年齡比他大好幾歲,社會經驗更比他豐富,卻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這幾天來,陳智凡和陳三都對他很維護,他漸漸地適應了做弟弟的心態,對這兩個哥哥也有了心理上的認同,對他們自然而然的親熱舉動都不再感到彆扭,反而很開心。
陳三抽完一根煙,便對他說:「進去吧,我們在外面這麼久了,大哥一個人可招架不住。」
容寂笑著點頭,跟著他走進包間。
等到過了兩點,那幫客人才興至而歸。陳家三兄弟看著沒大礙,其實走起路來都有點輕飄,不怎麼穩。他們的保鏢簇擁著他們走出夜總會,分別上車,一起回大宅。
幾輛車駛出熱鬧的娛樂區,開進安靜的林蔭大道,忽然有一輛重型廂式貨車橫里衝出,將他們攔住。那些保鏢久經考驗,應變極快,立刻急剎車,隨即掉頭。這時,另一邊也躥出一輛大貨車,打橫攔在路上,將他們堵住。
容寂坐在后座,被一連串急速地停頓、轉彎弄得頭暈目眩,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身旁的保鏢按倒,護在身下。
黑暗中,他聽到密集的槍聲如驟雨般突然響起。
第13章
容寂十分冷靜,聽著耳邊槍聲如爆豆一般炸響,還有低低的呼喝聲,心裡並未害怕,只是敏銳地判斷著外面的情況。
槍戰只持續了幾分鐘,便有很多個急剎車的聲音響起,接著有個年輕的聲音高呼,「三哥,我們來了,你們堅持住。」
容寂聽到身邊有人長出一口氣,「這下好了,阿傑帶人趕來了。」
槍聲比剛才更為激烈,方向卻變了,基本上都沒有再she向他們,而是改而向包圍圈外。載著陳氏三兄弟的三輛車立刻發動,向外衝去。前來增援的人已經將路口的堵截撕開,他們順利突圍,在寂靜的夜色中疾馳而去。
護著容寂的保鏢這才直起身來,關切地問:「四公子,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
「我很好,謝謝。」容寂坐起來,轉頭打量著他,「你呢?受傷沒有?」
那個保鏢憨厚地笑道:「擦破點皮,沒事。」
容寂眼神一凝,「我看看,傷在哪裡?」
他本來將氣勢盡皆收斂,打算做起生意來才逐漸放出,回歸本色,這樣就不會讓人起疑,此時有些急切,那股骨子裡的氣概驟然散發出來,讓那個保鏢一怔,竟然不敢違抗,乖乖地說:「肩頭被子彈划過,沒傷著要害。」
容寂借著偶爾閃過的路燈光看著他肩上,他穿著淺色襯衫,依稀仿佛有一團深色的印跡在慢慢擴大。容寂有些擔心,「我給你包紮一下吧,至少止住血。」
「多謝四公子關心。」保鏢不敢勞動他的大駕,便對坐在另一邊的保鏢說,「小石,你幫我包一下。」
容寂也不堅持,將身子貼緊座椅,讓他們兩人可以互相包紮傷口。另一個保鏢的手臂被打中,容寂這才看到,又對他表示了關切。
說話間,他們的車如風馳電掣般衝進陳宅大門。容寂被保鏢護著下了車,卻看到前面車裡的人是被抬出來的。幾個保鏢也傷得很重,有些撐不住,便一迭聲地叫著守衛宅子的護衛,「快快快,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受了重傷,過來把他們抬進去,華叔,快叫醫生來,快。」
容寂一怔,隨即飛奔過去,見陳智凡和陳三都雙目緊閉,渾身是血,不由得愕然。陳智凡的保鏢還有人只受了輕傷,將他背進屋裡,陳三和自己的人是剛才槍戰的主力,都傷得很重,此時搖搖欲墜,看著令人心驚。容寂立刻上前將陳三抱起,急步向屋裡走去。
本來已是深夜,大宅里的人都睡了,這時燈火通明,混亂一片。華叔一邊套衣服一邊跑出來,一看這情況,馬上拿起電話打給陳氏的私人醫生,讓他們立刻過來救人。以前曾經發生過這種情況,不過是陳老爺子遇伏,因此大家都有經驗,雖然忙碌卻有條不紊,將陳智凡和陳三送到各自的房間裡放到床上,止血、包紮,等著醫生過來。
容寂的身上和雙手全是血,站在陳三床邊看了一會兒,見他的幾個手下做起事來井井有條,便出去想看看陳智凡。他剛出門,就看到解意順著走廊向這邊飛奔。他連忙迎過去,搶先說:「我沒事,沒受傷。」
解意一直呆在畫室,聽到他們上樓的動靜便出門察看。只見到處都是跑來跑去的人,他連忙拉住一個工人問:「怎麼回事?」
那個工人急急地說:「三位陳公子被人打傷了。」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解意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耳朵嗡嗡作響,怔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那個工人已經跑去做事,他左顧右盼,朝著鬧得最厲害的方向奔去。
看著容寂滿身鮮血,當初在巴基斯坦的那一幕又重現眼前,他渾身顫抖,將容寂緊緊抱住,喉頭哽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容寂明白他的心情,使勁回抱住他,在他耳邊溫柔地說:「你放心,我沒事,真的沒事,這血是三哥身上流出來的,不是我。」
解意的臉蒼白如紙,一顆心怦怦直跳,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手腳冰涼,似乎身在冰天雪地之中。過了很久,他才嗚咽出聲,「容哥,那樣的事不能再來一次了,我會受不了的。」
容寂知道他說的是在巴基斯坦的那件事,頓時想起自己死後的靈魂看到的那些情景,心裡不由得疼痛難當。他緊緊抱著懷裡的人,堅定地承諾,「不會的,絕不會再來一次,你相信我。」
解意將臉埋進他的肩頭,好一會兒才不再發抖,漸漸平靜下來。容寂擁住他站到牆邊,免得擋住別人的路,等他的情緒緩和,這才柔聲說:「你先去睡,好嗎?我去看看大哥、三哥,他們傷得很重。」
解意哪裡肯離開他,「不,我跟你在一起。」
容寂便不再勸他,拉著他一起走到陳智凡的房間。
兩位外科醫生已經帶著護士趕來,華叔叫人把長條桌子搬上樓去,鋪上墊子和消過毒的台布,做成簡易手術台,以便就地做手術。醫生將陳智凡傷口裡的子彈取出,利落地fèng合、上藥、包紮,再指揮府里的人小心翼翼地將傷者移到床上。
兩位陳公子都昏迷不醒,這裡自然就只有陳四公子當家作主,醫生對容寂說:「大公子的傷不礙事,沒有生命危險,先輸完液,明天我再來給他換藥,護士會一直留在這裡照顧。」
容寂點頭,向他道謝,然後急急地趕去看陳三。
這邊的手術還沒完,陳三中的彈比陳智凡要多,傷得更重,醫生將留在體內的子彈取出,被穿透的傷口都處理好,指揮著將人移回床上,這才轉頭對容寂說:「三公子的傷比較重,如果這三天裡沒有發燒,就不會有危險。他失血過多,現在夜深了,沒辦法輸血,我帶著他的血樣回去,等天亮了再從血庫調血過來給他輸。」
容寂當然聽醫生的,知道兩人都沒有生命危險,不由得鬆了口氣。經過這麼連番折騰,他也筋疲力盡,交代了華叔幾句,讓他注意派人輪流替換著照顧兩位兄長,便帶著解意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