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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41:00 作者: 滿座衣冠勝雪
他將車駛近後停下,這時也顧不得髒不髒,身上的名牌衣服和皮鞋會不會報銷,打開門便一腳踏進泥水裡。他四處張望,很快就看到向他輕輕揮手的顧影。他對徐兆倫說:「你留在這裡,我去就行了。」然後便大步走了過去。
他雖然步子急,卻輕抬輕放,沒有弄出什麼動靜。顧影看了看在一邊安靜地盤著的蛇,忽然對它有感激,至少它陪著她,並讓她緊張,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讓她覺得時間不會長得那麼難熬。
岳鴻圖走到她面前,順著她的視線看到那條蛇,見它沒被驚動,便向她伸出手去。顧影握住他的手,被他有力的胳膊扶著,迅速撤離危險地帶。她的腿已經站麻了,向前走的時候打了個趔趄。岳鴻圖連忙抱住她,隨即轉頭去看那條蛇,只見蛇頭稍稍抬了一下。兩人沒動,看著它懶懶地重新把頭擱在盤著的身子上,似乎又睡著了,這才小心翼翼地離開樹林,在雨中走到車子旁邊。
顧影長出一口氣,輕聲說:「岳總,謝謝你。」
「別客氣。」岳鴻圖的聲音很溫柔,「你在旁邊站一下,我先把你的車拉出來。」
顧影看到公司的司機也來了,便將車鑰匙遞給他。那個當過多年汽車兵的退伍軍人立刻接過去打開車門。岳鴻圖從吉普車的後備箱裡拿出一根粗長的纜繩,司機和徐兆倫都過去幫忙,將前後兩輛車連接好。徐兆倫打開傘,帶著顧影儘量往後站,免得被泥點濺到。他們三個大男人都是自然而然地照顧著這位年輕女孩,讓她心裡感覺很溫暖。
岳鴻圖先試著往後倒車,見繩子拴得很牢,便猛轟油門,將那輛輕巧的海馬車拉了出來。他下車說:「小顧,你和徐場長上車。」然後去解繩子。
海馬車上的司機也趕緊下來,與他一起解。兩人都曾經是軍人,動作特別麻利。顧影的全身已經濕透,便沒有客套,拉開車門坐進后座。
這條路太窄,兩輛車都無法掉頭,只得一路倒車,退到最近的一個村子,這才能夠轉身,向外開去。
岳鴻圖關心地問:「小顧,冷不冷?」
顧影輕聲說:「還好,不冷。」
岳鴻圖便沒再多說,只是注意看前面的路。車裡安靜了一會兒,顧影忽然想起,溫和地問:「徐場長,我聽你們農場的人說,錢弘達好像在你們職工手裡買萬花湖邊的房子,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岳鴻圖立刻警惕起來,「有這種事?」
「我聽說了,這兩天正在詳細了解。」徐兆倫解釋,「農場職工的房子有些是自己蓋的,但土地是屬於農場的。」
岳鴻圖微微皺眉,「那他們蓋房子有報建嗎?」
「當然沒有。」徐兆倫笑道,「我們這裡過去有很多事都沒有規範,他們有的職工在外面做生意掙了錢,就回來蓋房子,讓自己的老爸老媽老婆孩子住得好點。農場是知道的,但沒有阻止。如果我說『不行,你不能蓋』,那他就會要我給他分房子,農場哪裡有錢蓋?他們也就是自己買些材料,找幾個人來幫忙,給點工錢,就把房子蓋起來了,報建什麼的都是沒有的,他們也不懂要哪些手續。」
岳鴻圖和顧影都明白,就算這個是違法建築,那拆遷的時候也是同樣要補償的,錢弘達去買房子,擺明了不懷好意。
岳鴻圖沒好氣地問:「姓錢的這是想當釘子戶?」
「那是肯定的。」徐兆倫毫不猶豫地說,「我已經讓副場長去了解,看現在有哪些職工想賣房的,農場願意回購。」
「好,這樣好。」岳鴻圖贊同,「購房的錢我們公司可以出,反正我們是一起做這個項目,要用錢的話可以先由我們出,將來再算。」
「行。」徐兆倫愉快地笑道,「其實職工們都知道有家大集團要來搞開發,願意賣房的只怕很少,都等著你們拆遷安置呢。」
「是啊,姓錢的搞這種事,其實很蠢。」岳鴻圖不屑一顧,「湖邊的房子不多,就算他買下來,我也可以把農場職工先拆走安置好,然後再找有關方面要求依法拆除違章建築,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看誰斗得過誰。」
徐兆倫微笑著說:「那自然是邪不壓正,你要這麼做,他買房的錢就算是扔進水裡了。」
「那不是挺好。」岳鴻圖哈哈大笑,「就得給這種jian商一個教訓。」
他們說笑了一會兒,岳鴻圖又問起徐兆倫在海口的情況。這段時間,徐兆倫和書記都在海口積極說服農墾總局的各位領導,希望能同意立項,儘快上馬這個項目。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對岳鴻圖說:「我感覺大部分領導都是贊成的,只是還有一些顧慮,主要是怕你們的目的在圈地、屯地、炒地,而並不是真心投資搞開發。我再三強調你們集團的實力,也反覆介紹了你們以前做過的那些項目,領導們對你們取得的成績都持肯定態度,覺得你們應該是真心想搞開發,但是這個項目能不能給農墾創造一種新產業,農場職工在這個項目中能不能得到發展機會,項目完成後的利益農場能得到多少,這些都是農墾總局擔心的問題。這事還是有點棘手,你們要想辦法打消他們的顧慮,不然立項的困難還是比較大。」
「好,我明白了,只要知道癥結在哪裡,就能想辦法解決。」岳鴻圖很高興,「徐兄辛苦了。」
「客氣什麼?那也是我們農場的事嘛。」徐兆倫笑道,「現在我們農場的職工還有家屬幾乎天天來問,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做,我們的壓力也很大,非常希望這個項目能趕快落實,儘快開工。」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岳鴻圖駛出山區,上了中線公路,情緒便放鬆很多,「我們的總規已經開始做了,曹書記和季縣長都很高興。縣裡也在做新的總體規劃,等我們這個區域的總規完成,他們就原樣搬過去,放在新總規里,這樣一來,即使這個區域的地塊我們不能全部拿下,以後來搞開發的公司也沒法亂來,必須按照我們的總規來做,這也就避免了盲目開發與破壞。」
「對。」徐兆倫連連點頭,「能放進縣裡的新總規那就最好了。」
「小顧最近做了一個比較詳細的估算,土地整理、拆遷安置、各種基礎設施配套、環境建設等等,按核心區征地兩千畝分攤,每畝地的費用要二十三萬。」岳鴻圖輕描淡寫地說,「修建道路、公共綠地都要我們自己買地來做,但路權實際上並不屬於我們,這些都是我們要注意的。前期投入非常大,但能夠極大改善農場職工的生產生活環境,而且給他們創造出很多發展的機會,我覺得這些有利的方面應該讓你們農墾總局的領導全面了解。另外,我們還可以簽個補充協議,保證項目進行中農場的應得利益,這樣應該能讓領導們放心了吧?」
徐兆倫嘆了口氣,「以前有其他農場吃過虧,有些jian商一開始吹得天花亂墜,拿到土地以後就亂搞,根本沒按他們的承諾做,讓農墾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所以現在總局領導都比較謹慎,害怕你們拿到地後卻不做。」
「那現在他們是什麼意見呢?」岳鴻圖有些困惑,「我們已經簽了協議,這是有法律效力的,總不能不算吧?」
徐兆倫抱歉地笑,「農墾總局的一些領導提出,這個項目很大,要你們與總局簽才行,以前跟農場簽的不能算。現在他們正在研究,打算組織一個談判小組,與你們重新談判合作協議的各項條款。正式通知還沒有下來,我是聽總局的朋友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哦。」岳鴻圖皺緊了眉,「徐兄,咱們是一家人,我說話也就不拐彎抹角,你們農墾到底誰說了算啊?你明明是農場的法定代表人,由你簽字、蓋了公章的協議怎麼隨隨便便就成了一紙空文?我們協議上規定了雙方的違約責任,違約金一千萬,你說我是告你還是不告你啊?」
「你告我也沒用,我是砸鍋賣鐵也賠不起啊,頂多不當場長,回家去當農民。另外,農墾領導大概也是想看看你們對這個事的態度,如果你告,說明你並不是很想做這個項目,如果你不告,領導們心裡有數,對你想要做這個項目的決心就有個比較清楚的認識了。」徐兆倫誠懇地說,「現在我也沒辦法,農墾政企交錯,情況比較複雜,以前我簽過兩個項目,像那個高爾夫球場,總局都同意並且立了項,誰知道到你們這個項目就變了呢?主要還是你們的投資太大,總局領導大概怕我一個小場長把握不住,讓廣大職工的根本利益受到損害,所以要替我們農場把把關。岳老弟,我已經跟曹書記和季縣長打過電話,希望他們那邊也做些工作。曹書記可能會在近期帶領縣裡四大班子到海口去向省委書記匯報,我也會帶農場的黨政幹部一起到農墾總局正式向領導匯報,希望能對這個項目起到促進作用。」